《乘鲨浮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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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吾适美(美国）与会（联合国环境署会议），归途遇风暴，飞机遭雷电击而坠，由云端徊旋而下，吾于其坠海前跳窗逃生，余者皆随之沉，吾独假一木板浮于海。
    是海也，浩瀚乎其无垠，波涛如怒，巨浪如峰，其声如雷，震耳欲聋。吾身随波上下，犹一孤叶，乃知己身不过蜉蝣寄于天地也，稍久，力渐不支，自料必死。
    少顷，一鲨鱼游至，其身广达数丈，未知其修。彼张巨口欲吞吾入腹中，吾惊而呼曰：“子不欲世代畅游于江海乎？何为杀壮士也”？
    鲨鱼讥曰：“嘻，汝之力也，不及吾之万一，何壮之有？”
    对曰：“此言差矣，若论及力，吾固不及子，然北冥有鱼也，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几千里也，子尝闻之乎？子若知此，尚敢以大自居乎？”
    鲨鱼面有愧色，曰：“汝奚自？有何能？何以保吾世代畅游于江海？”
    对曰：“吾自东土来，有圣贤之学无数，将欲因此化天下之民，使无捕汝类，无污汝居，可保汝世代安居无忧，观今天下为万物忧者，寥寥数百人耳，而吾居其一焉，汝若食吾，是自杀也。”




    鲨鱼曰：“人类之言，不可信也，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自人类之兴工业也，伐树木而垦粮田，占粮田而造高楼，树高楼而成工厂，污染日增，臭氧日减，贪欲日盛，道德愈寡，天下成温室，而天下之生物为之寒心，夫物种为之灭绝者无数，华南虎、白鳍豚已逝矣，东北虎、朱鹮亦将随其后。况人类何厌之有？陆地资源将尽，复图乎海洋，以此往，则吾属终难逃厄运矣。东方有小国名东瀛者，弹丸之地也，而其民彪悍多欲，吾之同类有蓝鲸者，尽为之所戮，今不知尚存者几，如是其恶也，若是可忍，则孰不可忍也？”




    对曰：“汝所言，吾尽知之矣，吾此番适美，即为此也，今天下环境日趋于恶，皆由人类所致也，人无不患之，而不知自省。吾欲与天下有道之士共谋之，以圣贤之道说天下人，使人人皆以天下为家，勿使其败；人人皆以万物为友，勿贼之。吾知其难矣，然吾心未稍改也，将终身推行之，是亦顺天道而行也。”




    鲨鱼问曰：“闻君之言，似非东瀛人也，再问奚自？”
    对曰：“东方有大国也，名曰华夏，吾之邦也，汝知之乎？”
    鲨鱼曰：“吾闻之久矣，吾尝于三千年前游于其东海之滨，是时也，常闻鲁孔丘携门徒于彼大谈仁义之道，其言于吾心有戚戚焉，不知今尚存否？”




    茫然对曰：“逝去数千年矣。”
    鲨鱼叹曰：“无怪乎今之无道也，夫圣人已死，则天下复归于乱矣。”     
    吾曰：“当其存也，天下犹无道，况其没乎？姑不论此，今吾离难矣，子愿助我乎？”
    鲨鱼曰：“吾负汝而之华夏何如？”
    吾喜曰：“大善，立行可乎？”
    曰：“诺。”




    吾攀至其背，旷乎其若山陵，吾卧于其间，面向苍天，背依瀚海，乃生极乐之感，忘己身之所处，于大道似有顿悟焉。
    是鲨也，奋其长躯，乘风破浪，奔东方而去。




    其于途中问余曰：“吾闻华夏有至人者，是鲁孔丘也与？”
    对曰：“仲尼者，圣人也，然未及至人焉。”
    曰：“鲁孔丘犹不能，然则孰可谓至人？”
    对曰：“上古有黄帝者，华夏之始祖也，通阴阳之道，明八卦之理，其治天下也，征恶扬善，固域封疆，恤百姓，兴教化，可谓贤君也，然常自以不足，随广成子学道，后乃得道，御龙升天。彼黄帝及广成子，可谓至人也。”
    曰：“至人于常人何异？”
    对曰：“夫至人者，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天地间，其不为世俗所绊，不为七情所累，不为外物所扰，其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并行，与宇宙共生，与道相应，虽有天下善文之士，不能为之容，因其与道合故耳。老聃有云：道可道，非常道，夫至人者，有常道者也，不可道也，吾今为子述之，是亦愚也矣。”




    鲨鱼若有所思，曰：“听君之言，吾乃知己之陋矣，吾先若食汝，则何以闻之也？吾以是为幸也。”




    于海上行三日，至东瀛，吾语于鲨鱼曰：“是国之人，野蛮之族也，吾邦百姓为之害深矣。夫金陵者，华夏之重邑也，其民风淳朴，风景优美，气候宜人，胜地也。然东瀛之倭寇一至，则烧杀抢掠，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止三日，亡者达三十万众，举世皆为之惊。吾每思及此，无不心潮澎湃，义愤填膺，常哀思泉下屈死之同胞，痛恨彼无耻之徒。”




    鲨鱼曰：“东瀛之于华夏，其犹蝼蚁之于巨象乎？彼安能杀汝同胞三十万众邪？愿闻其因。”
    对曰：“虎落于平阳，则潺犬欺之，巨象病于荒原，则蝼蚁苦之，汝属若搁浅于沙滩，则鹭鸟啄之，故曰--势不利也，无奈何也。当是时也，吾邦病矣，然今病既愈，则彼蝼蚁之辈无能为也矣。”
     ……
    又一日，至东海之滨，吾乃于鲨鱼作别，彼此皆依依不舍，后终去。
    有于海滨游玩者见吾乘鲨鱼而归，急告之于央视，央视有记者名曰崔永元，问余曰：“鲨鱼者，嗜血成性者也，何为弗食汝，吾甚怪之，愿闻其详。”
    对曰：“是鱼也，美国之土著也，不喜中餐耳已矣。”
    又问曰：“然则其又负汝而归，何故也？”
    对曰：“是鱼也，闻仲尼之道久矣，其心有仁义存焉。滥杀无辜，是谓不仁；乘人之危，是谓不义；以大胜小，是谓不武；有此三者，其不忍为之也。况吾亦君子也，《论语》有云：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彼负其兄弟而归，不亦宜乎？何怪之也？”
    众人皆笑，无一人明吾言中之意也，乃默然而归。归而赋诗曰：


昨日离难海中游，
白云做帆鲨为舟。
莫道巨鱼性嗜血，
应知彼此本无仇。
彼因儒学问孔子，
我借道经论庄周。
既为异类何相惜？
只因志同便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