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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紫禁城(转贴)

三垣者,紫微,太微,天市也。紫微乃天子所都之宫,故紫禁城由此而得名。而那个"禁"字,便成了皇权至高无上的象征。我曾经几次走过紫禁城的外围,每次都被高墙所折服。看不出墙体的厚度,但尽可以想象它的深广;而目之所及,则是黑压压的石砖,那种高度只给人以一种压迫感;它太高了,高得让人感觉渺小,高得令人望而生畏。高墙的四周,围绕着的都是水,金水河、简子河像一条天堑,封住了禁宫。如果说墙挡住了人的视线,那么河就挡住了人的脚步。平民百姓是没有机会接近它,更别说走进它。但是住在里面的皇帝又何尝不是怕死呢?
   从午门进入故宫,很自然便会想起"推出午门斩首"一类的话。作为故宫的正门,午门气势恢宏,一派帝王风范。午门常是颂发历书或是大规模出征或凯旋献俘之处,但却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腥味。明朝臣子获罪,往往会在这里受"廷杖"。有一次定罪上谏的大臣们,竟然当场打死了十几个。这恐怕就是午门--一个威严与冷酷并重的地方。
   跨过内金水河上的金水桥,经过太和门,就是最著名的三大殿:太和、中和、保和。毫无疑问,太和殿是整个故宫中最堂皇的建筑,是个举行大典的地方。当时刚刚雨过天晴,阳光很好,洒在金色的琉璃瓦上,泛出一种特有的王者的气度。历经了太多的风雨和战火,金銮殿上已经长出了青草,雄浑中隐隐透出几分败象。青草丛生是荒芜,虽然这里人声鼎沸,然而却再也找不回昔日的宏伟。毕竟,这里不会再有王气了。殿内的小平方台上摆着金漆雕龙宝座,座顶上中的金龙藻井倒垂着圆球轩辕镜。据说如果非正统皇帝坐上了龙椅,那圆球便会砸在此人头上。所以袁世凯心虚,生怕自己被砸死,便把座椅往后挪了挪。他的脑袋虽然没有被砸,但他的皇帝到底没有做成。如今大殿已经不允许人们走进了,那张宝座也将会永远空着,没有人再会被砸脑袋。王朝的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了,剩下的只有这依然矗立的宫殿群还有道不尽的深宫秘事。
   多少兴亡玄秘事, 尽藏深宫不言中。 我站在这块后人立的碑前想了良久,才缓缓走入内廷。里面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以及东六宫西六宫组成了所谓的"三宫六院",也成了一切深宫玄秘事的基石。
   乾清宫因为皇帝日常起居和办公而显得十分重要,甚至连驾崩后,灵柩也会停放在此。其实,最为引人注目的恐怕还是那块高悬的"正大光明"匾。由于想避免皇子们因争权而相互勾心斗角、自相残杀,清朝自康熙以后,向来不宣布预定的太子,而是将装有继承人名字的小匣子放在匾额的背后;待皇帝死后,立刻打开匣子,宣布继位人。几百年来,正大光明匾不知锁住了皇子们多少推测、嫉妒、争夺、焦灼、怨恨、得意的目光。既然身为皇子,那么九五至尊的地位便是他们毕生的追求和梦想。权力总是与残酷同行,在"正大光明"匾底下他们不敢明目张胆,而在背后,又怎么会少了毫无手足之情的争权夺位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当年曹植面对骨肉相残发出呐喊,但与皇帝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呼风唤雨的权力相比,它便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我又特意去看了坤宁宫。这个帝后的居所同样没有平和。宫门永远都是紧锁的,我们只能从玻璃外去体味主人的孤寂。这里有皇后嫁过来的龙凤小轿,也有他们结婚的龙凤床,但与这里的主人一样,憔悴如同床上那种褪了色的红色与金色交织的装饰。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皇后真的是一群特殊的女人。她们高贵美丽,但她们往往孤芳自赏。这里住过野心勃勃的皇后,凶狠手辣、工于心计的皇后,无能嬴弱的皇后,郁郁寡欢的皇后,却从未有过幸福快乐的女人。皇后都是千挑万选母仪天下的女子,但大都得不到女人最想要的。她们地位崇高,但对于这种婚姻却无能为力;因为她们的丈夫是皇帝,一个拥有后宫三千佳丽的男人。她们无法像有些嫔妃那样毫无顾忌地争宠,那样有失身份;她们无法心平气和,温婉贤淑地做人,因为往往,只要那样,别的女人就会带给她们无穷无尽的灾难。这是一个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世界,因此有时进宫本身就注定了未来的悲剧。
   那么,就让这些悲剧与冷酷都随皇后们永远埋葬在深深的陵墓中,让那些勾心斗角都锁在古老的坤宁宫吧。 我并不喜欢紫禁城,这里面有太多太多的不幸。冥冥之中,仿佛空气中都充满着怅望苍天的眼睛,里面满是压抑已久喷薄欲出的幽怨、在权力驱使下的野心,还有关于两个王朝江山社稷的悲喜得失。
   当我终于走出神午门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但却有日落的怅然。五百多年来,紫禁城有过充满希望的清晨,有过如日中天的午时,而现在的它只是历史风尘中的落日。它的时代已经过去,日落黄昏固然有炫人心目的景致,但已无旭日东升的蓬勃朝气,也不见中天灿日的耀眼光华。就让这一切都尘封在紫禁城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中吧,让故宫也沉睡在历史的匣子吧。
   我最后回头向它望去,在这堵灰墙后面,蕴藏的是与外面悖然有别的湮没的辉煌。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  用水调和  
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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