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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我的帖子又上来了啊
原来网站出问题了

又更新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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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十)

(十)
一个看起来很腼腆的男生正靠着墙读着一本不太厚的书,我和张莉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他只是稍微地抬了一下头,便又埋下头读书了。
“你知道‘德令哈’是什么吗?”等我们走远了,张莉后头看了看才小声地问我。
“怎么突然问这个?”
“刚才那个男生在读来着。”她又往后看了一眼才回答我。
“哦。”我回头看了看,那个男生早已经离开了,俨然一只惊弓之鸟,“也许是个地名吧。”
“也许?”看得出来她不太满意这个答案,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追问,“为什么说‘也许’呢?”
“因为,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用没被她抓住的手挠了挠头发,“我想,你听到的应该是那句‘德令哈——今夜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吧。”
“是啊。”她点了点头,“这又怎么样?”
“还真是啊?”我趁着她仰起头的时候伸出手,想要捏住她的鼻子,却被她机灵地躲过了,我怏怏地收回手继续说,“他是在读查海生的《姐姐》——一首不错的诗。”
“《姐姐》?海子的诗?我没有什么印象了,你还记得吗?”
“好像还记得吧。”我指了指操场入口处的方形石墩,拉着她的手说,“这样走着不太容易想清楚,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哦。”张莉把石墩上的几片黄叶捡了下来,又抽出两张纸巾把石墩擦了擦,这才端端正正地坐到上面,“好了,开始讲吧。”
“有纸吗?给我一张。”我帮她把枯叶和纸巾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才在她对面的石墩上坐下。
“有啊。”她又从包里抽出两张纸巾,“给。”
“我……我不是说纸巾,我说的是可以写字的那种纸。”
“你要干嘛?”张莉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拿着纸巾的手停在空中也忘了收回去。
“把《姐姐》写给你啊。你总不会让我一个快三十的人在这里厚着脸皮给你朗诵诗歌吧?”
“哦,用这个吧。”她掏出自己的记事本,翻到空白页递给我,强忍着笑说,“其实,我觉得你朗诵给我听也没什么不好的啊,给你的学弟学妹们作一个好的榜样嘛。”
“那好啊。”我白了她一眼,“待会儿我写出来了,你就给我的学弟学妹们作一个榜样,好好地读一读吧。”
“好了,”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捂着肚子大声笑了起来,“少贫了你,快写吧。”
笔尖轻轻地压在纸面上,一点墨迹慢慢地在纸面上散开来,最后就像是一个小毛球一样了。并不是记不起这首诗,我记得很清楚,一字一句。只是。我觉得由我的手把这首诗写给她看,就是对文姬的一种背叛。
姐姐,
我今夜只在德令哈,
夜色笼罩。
姐姐,
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的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德令哈——今夜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的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戈壁。
姐姐,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
“秋迟,你当我弟弟好吗?”又是一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其他人都已经回家去了,教室里就只剩下我和文姬两个人。我们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整理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在后面,她在前面。
“为什么?”我把一张折好夹在书里的试卷拿出来抹平,一只红色的蜻蜓从附近的小河边飞到教室的窗台上安安静静地打量着我和文姬。
“你不愿意吗?”她转过头来,狡黠地笑着扔给我一根阿尔卑斯的棒棒糖。
“不是啊。”我只注意看她漂亮的大板牙了,差点被棒棒糖砸中脑袋。
“那就是同意了咯。”她笑着转过头去,马尾在脑袋后面胡乱摆动着。
“哦。”我小心翼翼地拆开棒棒糖的包装纸,含糊不清地回答。
“对了。”我正津津有味地舔着棒棒糖,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她,“你的生日是四月初一,没错吧?”
“是啊。”她这次没有回头,只是马尾抖动了两下。
“那你今年多少岁了?”
“十六啊。怎么了?”她又回过头来,嘴里也含着一根棒棒糖。
“我已经十七岁了啊。你明明就比我小嘛,怎么当我姐姐呢?”
“你已经十七岁了啊?”她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看着我,强忍住笑说,“那怎么办才好呢?你已经答应我了嘛。说过的话不能反悔啊。”
“可是你比我小啊。”
“谁说的比你小就不能当你姐姐啊?”她嘴里叼着棒棒糖,微微昂着头看着我,一副惹人发笑的样子。
“哦。”我心甘情愿地回答了一声,就继续一面专心地吃棒棒糖一面专心地看她的背影。
“小文。”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站在教室门口叫了一声,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爸。”文姬站起身来应了一声,就开始装书包,“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了。”
文姬很快就把书包整理好了——放假一天,也确实不用带多少东西。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偷偷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她完全没有理由再多停留哪怕一分钟,而我也完全没有理由陪她再多走哪怕一步。因为她父亲的存在,我们俩都只好矜持地面对这一次的离别,而只在心里痛苦。
我转过头去,那只红色的蜻蜓早已经非走了;一片坏死的梧桐叶从窗外飘落,让人忽然就想到了秋天。
“喂。”张莉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脚尖,“想不出来就算了——我也不是非看不可。”
“哦,刚好想起来了。”我用笔盖蹭了蹭额头,没多久就把那首诗写了出来,“喏,给你,读吧。”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让胜利的胜利……’,这首诗,”张莉轻轻皱了皱眉头,“这首诗我好像看过。”
“应该看过吧。他的诗出版过的又不是很多。”
“不对嘛。”张莉咬着自己的指甲,极力地回忆着,“我记得这首诗不叫《姐姐》,好像叫《日记》什么的。”
“不会吧。”我把她的记事本拿过来,仔细地读了一遍,“是吗?”
她把记事本拿回去,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真的,我敢肯定是叫《日记》。”
“好好好,就算是叫《日记》吧。”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只好和她妥协。
“什么叫‘就算是’?明明就是嘛。”她嬉笑着靠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发,“告诉你少吃香菜还不听。”
“算了。”我站起身来,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去买车票吧。”
“哦,好吧。”
应该是叫《日记》吧,我暗暗在心里嘀咕着。但是我却多么喜欢它是叫《姐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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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十一)

“你看,都怪你。”张莉从人群里面挤了出来,把两张火车票摊给我看,“没有今天下午的车票了。”
“那怎么办?”我倒是觉得无所谓,缓缓地站起身来,扯了扯裤子上的褶皱。
“还能怎么办?”她白了我一眼,把车票放进自己的提包里,“我买了明天上午的呗。”
“也就是说,还能在这边玩半天咯。”我用右脚的鞋尖碰了碰左脚的鞋跟,回头看了看拥挤不堪的出站口和进站口。
“要帮忙挑东西吗?”我拖着行李从出站口走出来的时候,一个拿着一根磨得光亮的扁担的老翁从我前面的一个人旁边走开,又充满希望地问我。
我再没有力气说话,拉了拉背包的带子,尴尬地望着他笑了笑,三步并作两步从他的身旁走过去。
火车晚了三个钟头,到站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天气冷得厉害,周围的树上还残留着白色的积雪。我站在比较高的地方扫视了一下广场上的人群,却并没有看见文姬的身影。她已经回去了吧,还是压根儿就没有来?我落魄地站在火车站外,没过多久,到站的人就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没找到生意的脚力来来回回闲逛着。
“喂……”正当我拉起行李箱准备去打电话问妈妈该怎么从重庆回家的时候,她强忍着笑的声音终于从我的身后传来。可是当我一转身,她的笑却凝固在脸上了。几个小时之后,我妈妈看见我时的第一个表情也是这样的,不同的是,我妈妈还说了一句:“你怎么像逃难回来一样?”我在火车上站了两天两夜,脸没得洗,头没得梳,虽然没有机会仔细照照镜子,但是那个样子确实是可以想象的。
“你怎么了?”我当时以为她会把因为火车误点生的气全撒到我身上,所以也不敢靠前,只是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火车……火车误点了。”
“没……”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呆呆地望着我。
“先去那边把行李寄存一下吧。”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像是她同学的女生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提包,笑着回头看了看文姬,“然后在去吃饭,秋,秋……”
“秋迟。”我看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索性就帮她接上了。
“对对,秋迟。”她解嘲似的对我笑了笑,就提着我的提包往行李寄存处去了。
文姬叹了一口气,也走过来和我一起拉行李箱,眼睛却只盯着她同学的背影,一直走出了七八米远,她才问我:“火车上很累吧?”
“已经不太觉得了。”我想我说的是实话,因为站在一个站都没地儿站的地方两天两夜,任谁都会麻木掉的。
“吃的怎么样?”她还是没有把头转过来。
“没吃。”
“一点儿东西都没有吃?”
“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嘛。”
她没有再问什么,只是走路的步伐明显慢了些。我们走到寄存处的时候,她的同学已经在一张小凳上坐了一会儿了。让老板清点了我的行李,她就掏出钱包帮我付了寄存费。
“吃饭去吧。”她的同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们去学校那边吃新疆大盘鸡好了。”
“还是先去买车票吧。”文姬回头看了看我,“万一待会儿买不到就麻烦了。”
“哦。”她的同学皱了皱眉头,大概是以为文姬嫌她碍事,于是自告奋勇地说,“你好好陪着你弟弟,我去买票吧。”
“好的。”文姬没等我说话,就把钱递给她,“你知道到哪里的哈。”
那个时候,成都到重庆的直达火车还没有开通,从重庆回家的话,就只能坐大巴了。还好,汽车站就在火车站的旁边,一个拐角就到了,我和文姬一直把她送到汽车站的门口。
“去那边坐一会儿吧。”我看她一会儿看看地面,一会儿看看天空,便指着广场旁边的一个椅子对她说,“站着不累吗?”
“哦。”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陪我走过去坐下,但是仍然把头偏向旁边,不肯看着我。
“你们什么时候放寒假啊?”
“还有半个月吧。”
“回家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哦。”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她的同学才从人堆里挤了出来。站在车站入口的地方向四周望了望,就一脸愁容地想我们走了过来,“最后一趟呢,而且是两点钟就发车的。”
“怎么会?”文姬从她手里结果车票,看了一眼,然后失望地递给我,又对她同学说,“那不是都没有时间去我们学校了?”
“没有办法啊。”她的同学也是一脸无辜的样子,“还只有一个小时不到,过去是来不及了。只好在附近随便吃点什么了。”
“也好。”文姬随便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望四周望了望,指着一个招牌说,“去那里吃吧。看样子挺不错的。”
“好吧。”她的同学抱歉地看着我,“对不起啊。好不容易来重庆一趟……”
“没什么,以后不还有机会吗?”文姬还是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她的同学没一会儿就跟上去了,两个人小声嘀咕着什么。
“你要吃什么?”文姬把菜单递给我,眼神却还是一晃而过。
“馄饨吧。”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怯生生地回答,生怕说错了什么话惹她更生气。
“慢点吃,小心烫。火车站附近的东西不怎么样。”老板把我的馄饨和她们的炒饭一起端上来,她把勺子放进我的碗里,又把筷子递给我,“凑合着吃点,没几个小时就到家了。”
或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又或许是因为火车站附近的东西确实太不厚道了,我刚吞下一个馄饨,立即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马上就捂着嘴跑到泔水桶旁边吐了一滩很恶心的东西出来。
文姬匆忙追了出来,站在我旁边急得团团转却有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只是不停地问:“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我不禁会心地笑了。
“你笑什么?没事了吧?”她看我不再吐了,便递给我一张面巾纸。
“你不生气了嘛。”我擦了擦嘴,顺手把纸巾扔进泔水桶里。
“我生什么气了?”
“因为火车误点了嘛。”
“火车误点我干嘛生你气啊?”她终于又露出了那两颗洁白的大板牙,嘻嘻哈哈地笑着。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高兴?”
“我那是……没什么。”她浅浅地笑笑,拍了拍我的头发,“馄饨不吃了吧。”
“哦。”
“你还想吃什么?”
“我想喝点水。”
“哦,喝牛奶吧,胃不会太难受。”
“哦。”我得意地笑了笑,两天来的疲劳终于都抛到九宵云外了。
“哦,对了。”文姬正要帮我拉行李箱的时候,我忙伸手拦住她,“差点就忘记了。”
“什么啊?”
“我给你的新年礼物。”我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件用塑料袋包好的白底紫花旗袍递给她,“给!”
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这件衣服你要我怎么穿哪?”
“不知道啊。”我挠了挠头发,“逛河坊街的时候看到的,觉得挺陪你就买了回来。”
“哦,那谢谢啊。”
“路上小心哦。”文姬她们因为没有车票,被检票员拦住了,她使劲歪着脑袋,把头从检票员的身影里探出来对我……
大巴的座椅很软,坐着很舒服。车不一会儿句开了,我把脸紧紧地贴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窗外经过的每一个人。车刚出站不到五十米,突然一个急刹车,我差点摔倒在地上——文姬从马路另外一边横穿马路跑了过来。她站在人行道上嬉笑着向我吐了吐舌头,轻轻地挥着手。大巴马上就重新启动了,我把头靠在玻璃上,任泪水滑落下来。
我刚和她分别了!
“刚才那个女孩子,”邻座的一个大学生摸样的小伙子友好地跟我搭讪,“是你的女朋友吧——挺漂亮的。”
“不,她是我姐姐。”我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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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
寒假就要来了
我又要准备准精算师考试
接下来一个多月就没有办法来连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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