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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农村的姑娘,爱好诗歌和跳舞,这反差其实挺大的,说梁丽霞是浪漫主义情怀一点都不为过。我喜欢的是小说和散文,还有历史,对诗歌一点感觉都没有。梁丽霞曾经给我看过一些她自己写的诗,其中有一首叫《云彩》:不管是渐渐远去/还是滚滚而来/它最自在的时刻/就是朵朵盛开/跟着风跑……这几句我看懂了,说云彩变幻不定嘛。但是她说不是,她想说的是棉花糖,这首诗的本意是怀念童年。
  
  日!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啊?我说要我的话直接就这样写:不管是两毛的/还是一块的/最好吃的那一个/都被别人买走了。题目就叫《棉花糖》晚自习课室,她突然哈哈大笑,说我很有点潜力,如果题目改成《童年》就更好了。我在2001年看过唯一一首好诗,叫《一把好乳》,她一上车/我就盯住她了/胸脯高耸/屁股隆起/真是让人垂涎欲滴……我说,我每次一看这首诗,特别有感觉,我瞬间就勃起了,多么直截了当啊。她骂我臭流氓,说诗歌分很多种,我只看糟粕。
  
  现实和理想这俩名词从诞生起就分隔两头,如同天际划出两条直接平行线,我们都在线内,有人偏左,有人偏右,人群均匀分布,最中间的人羡慕靠近现实的人有钱,也崇尚靠近理想的人逍遥,而个中滋味,只有两边的人明白,他们却拼命往中间挤,不想极端。
  
  梁丽霞说,现实就是,她发现在大学学的东西丝毫用不上,公司虽然只是让她做行政专员,但培训课上有团队协作、人事管理、办公系统等等课目,都没学过,都没接触过。她早已不写诗歌了,也没心情跳舞,和她见面的时候,我觉得都有点心疼了,瘦了一圈,屁股都不是一扭一扭的那样浑圆了。
  
  我东拉西扯的问了一些她的近况,知道陈志明没有找过她。我挨打的那天手机忘在宿舍,回去看到阿MAY的一串未接来电以及陈志明的短信,我打陈志明的电话,不接,第二天再打,停机了。没找过梁丽霞就好,我还以为这个孙子丧心病狂,要骚扰一切与我有关的人。
  
  德仔也忙,梁丽霞有半个多月没见过他了。“我有个好消息,德仔帮我弟弟找了份工作,在东莞的一家玩具厂,一个月有一千块呢,我弟弟现在一个月才两百。”她说德仔认识玩具厂的一个负责人,打过招呼了,不会让这孩子干太重的活,也就是打包装箱。她的妹妹高考分数快下来了,以姐姐为榜样,梁家二闺女三个志愿都填了广州的学校,志在必得,据说自己预估成绩不错,也可能到广州来读书。
  
  老梁家闺女果然没让人失望,后来我接到我妈的电话,说是村里的人都夸她有本事,帮弟弟找了工作,将来还要供妹妹上大学,是个好女孩。我妈根本对现在的情况搞不清楚,她强调我一定要和梁丽霞保持联系:“人家先工作了,咱别急,等你也上班了,你们再看看怎么办。妈还是那个意思,你最好把她看好了。”我胡乱应付她,——这个“媳妇”现在不是我的了。
  
  风平浪静地到了学期末,我谎称学校必须安排暑期实习,留在了广州。其实我和阿MAY约了看世界杯决赛,然后一起逍遥。
  
  陈志明的电话是在8月份打来的,他约我见面,地点烈士陵园,一对一。我说我考虑一下。
  
  我把阿MAY送回二沙岛,说我有同学来广州,要招待两天。回到空荡荡的宿舍,同学们要么回家,要么旅游,要么出去打工,作鸟兽散了。第二天就是陈志明约定的时间,我犹豫不决,左思右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和他见面。因为这个人太阴险,我确实挺害怕的。晚上1点左右,我打电话给他,他说晚上8点,不见不散。
  
  我趴到床底,费了半天劲卸下一根三指宽的铁条,用报纸包好。
  
  第二天我昏睡到下午,起来后没吃东西,把铁条装进书包,去见陈志明。
“你拍电影啊?还带武器。”
  
  陈志明一见面就泄了我的气,他看出我的书包里藏了东西,还让我拿出来给他看。“你拿着这个东西,是想砸我还是想捅我?你以为是拍黑道电影啊?”我非常后悔,觉得自己确实太愚蠢了,还没开始说话,就被他看不起,想一想这东西打架确实不顺手,再一看陵园里老老少少人来人往,陈志明果然是一个人来的,一转身丢进垃圾桶了。
  
  我觉得这确实很丢人,周杰伦说得对,当初就应该《听妈妈的话》。
  
  我爸虽然会揍人,但是我最怕的却是妈妈。每次犯了错误,我爸都是一通狂揍,但是我宁死不屈:“有种你就打死我,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电视剧里演什么我就学什么,经典台词层出不穷,被打得疼得直掉眼泪,还嘴硬——“你没吃饭啊,给爷挠痒痒呢。”“你别想从我嘴里得到一个字!”“怕死不做梁山好汉!”“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后来我琢磨过这个问题,打孩子是教育方式的一种,偶尔用一下还可以,频繁地打,就让孩子有逆反心理了。我妈不打不骂,她不理我。我最怕的就是她阴着脸,当我透明。进进出出,一言不发,我心里直发毛。直到我说,妈我知道错了。她就问,错在哪里了?我羞愧难当:我不应该在书包里放改锥,扎破语文书。
  
  我书包里的各类“凶器”先后装过改锥、锯条、铁棍、木棍、匕首、弹簧刀……甚至杀伤力最大的三棱刀。活这么大,我一次都没用过。藏武器是一个下意识的行为,后来遇到个练家子,十分鄙视我这种行为:拳打四面,脚踢八方,最有效的武器,是人的身体,而不是器具,你带武器,说明你对自己不自信。——废话,老子小时候练过化骨绵掌蛤蟆神功吸星大法乾坤挪移,没有一样成功的。我当然不自信了,要不带家伙防身,万一真有人往死里打我咋办。
  
  妈妈说了,书包是用来装书的,不是装乱七八糟东西的。我应该听妈妈的,我早知道带一本牛津字典来,必要时可以当板砖抡。
  
  陈志明没想打架,反而要请我吃饭。
 陈志明说自己的公司就在附近:“你们是学生多逍遥啊,我今天约你是刚下了班不久。”他说公司是私营企业,他现在已经是台湾老板的亲信了,收入也不错。我饿了一天,只顾着扒饭,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菜好像不便宜,我吃饱了先。等我吃完,他递给我一根烟抽,还给我点上。他终于说明了约我的目的,果然和梁丽霞有关。
  
  我觉得最悲凉的是,自己在广州好像变得娘们气了,面对雇凶打人的仇敌,我居然没有揍他的冲动。年少时的轻狂在远去,我顾虑重重。阿MAY是个尊重别人的女孩,她不愿意深究我被打的事情,但是她显然发现我身上最让人难以接受的特征——不能给人安全感。阿MAY让我保证,以后不许被人打成猪头。我说这要求真是岂有此理,别人什么时候打我我哪知道,怎么保证啊。她不管那么多,让我发了毒誓,再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我的小弟弟就越长越短。
  
  “我活这么大没被人打过,那是第一次。”
  “你还想再挨一次?”
  “武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那你还找人打我?”
  “我心里至少舒服了。”
  “警告你,动我可以,别再找阿MAY。”
  “我本来一定要拆散你们,但是我现在有新的打算。”
  “你想怎样?”
  “帮我办了这件事,我们就两不相欠,不然我让你什么都没有。”
  
  陈志明威胁我,我居然沉默了。我不再是当年那个街头的热血少年了。砍死人老子就一命抵一命,怕毛啊。现在,我怕我父母伤心,怕阿MAY难过,怕不能毕业,怕……顾虑越来越多,我慢慢的,好像学会了妥协。陈志明对我不是一般的了解,显然当年梁丽霞什么都和他说。他知道我们充其量只是老乡加朋友关系,他说,他当年是真的喜欢阿霞,也计划和她结婚的。要不是我的出现,一切都很正常。
  
  我始终觉得他们根本不般配,以陈志明的出身,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村姑?陈志明点头承认,他喜欢的是阿霞身上的淳朴,自然,纯洁以及善良。在他眼里,阿霞就是这个喧闹的世界上难得的荷花。他的原意就是占有她,一生一世。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你欠我一个处女老婆。”
  “去你大爷的!”我说话一般粗鲁无耻,但是没见过有人说话这样卑鄙下流的。
  “我要睡梁丽霞,你帮我做到,咱们就算两清了。”
  “你今天是想死在这里吧。”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腾地站起来,双拳紧握。
  “我可以出钱买她。”
  “##你ma!”
  
  我疯了一样扑上去。
  
 青山绿水,芳草萋萋,鸟语花香,云淡风轻……
  
  
  突然一股恶臭传来,显然是大便的味道,而且是新鲜的,热腾腾的那种。
  
  “我丢你啊,拉屎怎么那么臭。”
  “你的就不臭咩?”
  “没你的臭。”
  “离我远点!”
  “你行远点啦,屎仔!”
  
  我这辈子干过很多彪悍荒唐离谱的事儿,最印象深刻就这件——和阿MAY在荒郊野岭并排拉屎。
  
  
  看完世界杯的安排,阿MAY的意见是去阳朔攀岩。我正好出去散散心,陈志明那天的话恶心得我几天吃不下饭。阿MAY对我手上包了纱布极其狐疑,我说不小心摔倒扎玻璃了。我们差点睡过头,没赶上旅游团的大巴车。匆匆忙忙赶到,在一车人愤怒的眼神中,低眉顺眼地坐在最后一排。阿MAY掏出晚上准备好的便当,两个人狼吞虎咽,悲剧的是便当前夜忘了放进冰箱,有点变质了,吃了没多久,大巴才走到四会,我们就翻江倒海,闹肚子了。
  
  “我想放屁。”阿MAY憋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别……”我也肚子疼得冒冷汗。一放屁别拉出来,那就惨了,一车的人本来就对我们的迟到极度不满,再用大便恶心他们,我怕被人杀了。大巴在高速路上,我不敢要求停车,问了问导游,要到信都才停车休息,暗暗叫苦——可怜我风华正茂,阿MAY绝色年华,难不成今天要被屎憋死?
  
  大巴却越走越慢,后来索性停下不动了。前方消息,交通意外导致堵车,估计要等个把钟头。我实在受不了了,跟导游强烈要求下车方便,女导游面目狰狞,坚决不许,说车说不定马上就开了,你又要让大家等你们啊。车上的乘客也坚决不同意,他们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散团果然无情,这帮孙子太坏了。
  
  “我实在憋不住了,你不让我下车,我就拉在车上!”老子豁出去了,肚子里轰鸣如雷,眼看就要菊花一松,一泄如注了。众人慌了,改口让司机赶紧开门,车门一开,阿MAY一个箭步冲过来,手里捏着一卷卫生纸,从我身边挤过,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连滚带爬地爬上路边的山坡,消失了。我赶紧跟上,一边跑一边解裤子。
  
  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到达阳朔后,心情大好,腹泻止住了,填饱肚子,又恢复了元气。第二天阳光明媚,我们按照安排去攀岩,我特意换上运动鞋,短裤T恤,虚心请教攀岩知识,和人比拼速度,赢了的人可以得到奖品当地特产柚子一只,速度最快的,能得两只。不是为了柚子,纯粹是为了在阿MAY面前显示实力。装备穿好,回头望去,那位姑奶奶脚踩人字拖,戴一顶大得夸张的草帽,咬着冰棍,不丁不八地站着,还学小流氓的样子晃腿,笑嘻嘻地看着我。
  
  “哪来的冰棍?”
  “刚刚去买的,还买了草帽,得意吧?”
  “你不攀岩啊。”
  “爬不上去,我是来看的。”
  
  真是一代天女。
  
  晚上和团里相对年轻的几对情侣一起去泡吧。阳朔酒吧街名不虚传,人声鼎沸。红酒洋酒啤酒乱喝,大家好不快活。我们玩积木,玩真心话,玩到后来,就大冒险。但是我们的大冒险独树一帜——
  
  阿MAY当做冒险道具,我们一起捉弄别人。根据情报对面酒吧有一桌六个男孩,贼眉鼠眼估计是慕名来找ONS的,在那里傻B样子一人一支啤酒边喝边物色对象,他们杯具了。
  
  输了的男生拉着阿MAY去对面酒吧,对着六个男生说:“对不起,打扰一下,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对方莫名其妙,“哦……恭喜你啊,挺漂亮的。”
  过了一会,另一个男生输了,他牵着阿MAY又去那一桌:“对不起,打扰一下。刚才那个人神经病,其实这是我老婆。”阿MAY还冲人家甜甜地一笑。对方更加迷茫。“哦……挺好的。”
  第三位输了的男生挑大梁,将游戏玩到最高潮。他假装怒气冲冲地拉着阿MAY,去那六个人面前:“兄弟!刚才是不是有人拉着我老婆说这是他老婆的?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里?”这时候阿MAY假装委屈,甚至还假装抹眼泪。
  
  傻子也知道被耍了,“你们什么意思啊。”六个人都恼火了,这就要动手。我们一直在二楼窗口看着这幕闹剧,一看不妙,赶紧过去救人。呼啦啦过去十几号,有男有女而且都客气地道歉,对方也就算了。
  
  和阿MAY在一起,日子总过得快乐。我快23岁了,在我脑海里,第一次闪过“结婚”的念头。虽然比“离婚”的念头来得晚了一些,但是我总算心智健全地长大了。
  
  我想和阿MAY一辈子在一起,永远那样快乐。我想和她结婚,白头到老。
  
  不到一个月时间,开学了。我在阿MAY和好友的祝福中,吹灭了生日蜡烛,迎来了23岁生日。也就在这一年,我知道阿MAY的老豆为什么要求我在大学毕业后和阿MAY分手,为什么宁愿拿一笔钱作为对我的补偿。
  
  阿MAY要出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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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什么奇怪?”
  “德仔怎么不提和你结婚的事情啊?”
  “……我不知道,而且我也没想结婚。”
  “那你想干嘛?”
  “我想考研……”
  
  我的生日PARTY在学校外一个熟悉的酒吧里,闹哄哄的,一特不靠谱的哥们负责买蛋糕,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收到订单,他内疚地拉着女友跑去蛋糕店亲自提取了。我的室友,篮球好友,阿MAY的同学,昏暗的灯光下,我几乎分不清楚谁是谁,阿MAY正在和我一个舍友玩猜拳,十五二十的,喝得七晕八昏。我只能看清楚面前这张脸,梁丽霞今天本来上班,特地请假来给我庆生。
  
  工作和专业不对口,而且公司几乎都是广东人组成的,她语言沟通出现了障碍,而且她给人感觉还是那样冷冰冰,大家都有点排挤她。工作也不开心,整天就是整理表格,她倒挺有耐心,但是感觉没什么前途。她认为这是自己知识不够的问题,而且自己本来也一直没撂下课本,想参加2003年1月份的研究生考试,学个热门一点的专业。
  
  阿MAY要出国,梁丽霞要考研,我的头隐隐作疼,强烈怀疑今晚的洋酒全部是假的。
  
  “你呢,没想过考研吗?”
  “考不上吧,我没怎么读书了。”
  “你那么聪明,一定能补回来的。时间还早。”
  
  我暗暗苦笑,这个梁丽霞,当初就是因为她,我才到了广州。现在又让我一起和她读研究生,本科4年,研究生3年,再加上她早我1年,八年啊,日本鬼子都打下来了,想让我和她耗到什么时候。她对自己的事情一向只字不提,当年的“娘娘腔”和陈志明,都是生米做成熟饭了才跟我说,至于他们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一无所知。要不是我调查陈志明,根本不知道她找了这么个人渣。
  
  一想到陈志明,老子就怒火中烧。那天在餐厅,我没有吃人的嘴软,不光在口头上和他家的直系女性发生关系,也没有手软。但是三拳两脚下来,我发现陈志明压根就没打算还手,连招架都没有,被我打得鼻子流血,嘴巴开裂,居然摆出了视死如归的架势。陈志明等我打累了,淡淡地说,虽然你打架比我厉害,但是我从心眼里就瞧不起你,我要继续干扰的话,阿MAY也和我没有结果。
  
  “我可怜你,不会干扰你和阿MAY。但是阿霞我是要定了,和你打声招呼,只是看得起你,你什么都阻挡不了。”陈志明的话没有引来我第二顿拳脚,我抚摸着手背上被碎碗碟划破的伤口,气喘吁吁,心中却极其恐惧——陈志明是对的,我算什么呀?一个农村来的穷学生,无权无势,没钱没财,一无是处,我拿什么阻挡别人蓄意的破坏?我转身从餐馆出来,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第一次感觉到拳头其实没有任何用处。
  
  我和阿MAY在一起,一味地寻欢,其实是在麻醉自己,我很想逃避现实。自从梁丽霞和我订了娃娃亲,我从她那里一直就没有过索取,只是感到源源不断的压力。梁丽霞不知道我的思想活动,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前男友即将实施计划夺取她的贞操。她和我一五一十地说自己的近况,说她弟弟在工厂打工据说不顺利,老闯祸,说她妹妹来广州后不适应,一直在生病,学费和生活费自己都得分担,她继续丢来了自己的深水炸弹——
  
  德仔根本没有离婚,他有老婆的!
  
  同学撞门而入,带来了蛋糕,阿MAY赶紧招呼女生帮忙,把蛋糕拆开,点上蜡烛,把我拉到蛋糕前,让我许下23岁的愿望。
  
  
  在23岁生日那天,我看着摇曳的烛光,彻底迷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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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了一场大病,生日那天酒喝杂了,第二天开始发烧。阿MAY说是去妈妈家住了,听说我生病了说要提前回来看我,被我拒绝了。大四的感觉除了人心惶惶,就是凄凉。大家已经是鸟兽散前的姿态了,提前实习,提前复习,忙论文准备,跑招聘会,宿舍里经常空荡荡的,我都能听到自己咳嗽的回声。
  
  躺在破板床上,我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凄凉,脑子里胡思乱想。考研,出国,找工作,我该选择什么?我有得选择吗?别人说十年寒窗,我倒不寒,就是时间太长,从幼儿小班算起,我都快读了二十年书了,哪怕用杀猪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想再读了。出国?我连托福和雅思都没考,再说,就我那高考临时抱佛脚,四级考了3次才以61分勉强过关的水平,拿剔骨刀逼我都过不了啊。
  
  关键是,我没钱。陈志明给我抽软中华,德仔请我们吃香辣蟹,阿MAY有雅阁开,我其实在这几年中一直都遭受金钱的刺激,以前有家里供读,自己赚稿费,根本没意识到钱的重要性。眼下已经大四了,马上就要自力更生,我发现,找工作就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的彷徨,我的迷茫,是梁丽霞早一年就面对过的。一年前的她,已经经历了这样的心路历程,那时候的我,简直就是个白痴。她和我一样没有选择,所以选择了找工作。农村现在基本不靠天吃饭了,大家都意识到要想不饿死,就外出打工,要么就做小本生意。梁家本来可以搞养猪场的,却因为我们家的变故,为了退亲,一夜回到旧社会。梁家从此一蹶不振,供二女儿读书,多半都指望着梁丽霞,只是我不知道。“你的妹妹就靠你了。”一想到梁叔这样无奈悲壮的托付,我明白了梁丽霞的诸多选择。
  
  不过找一个有老婆的,这也太TM离谱了吧。好男人难道就那么缺吗?你找个不帅的也行啊,至少卫校的“娘娘腔”是未婚呢。对了,“娘娘腔”去哪了……还有阿MAY,考托福的事情一直没跟我说过,她已经到了申请学校和奖学金的阶段了,去哪留学?那天她只是说了一句要出国,再问就是不知道,说是她爸爸在安排,她什么都不管。后来我们避免谈这个问题,因为阿MAY一直都快乐如鹿,因为这件事,我们第一次发生了争吵。
  
  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了,加上持续发烧,想着想着就会昏睡过去。
  
  每天好心的舍友都把我打好饭,然后忙自己的事情去。我除了吃点东西上个厕所,就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直到第三天,我才有所好转。我搬张凳子坐在门外,秋风吹落了黄叶,天那样的蓝,那样的高,一切都清晰得像高分辨率的电脑屏幕上那些风景照。我知道那些诗人为什么要悲秋了,因为现在我孤独得想哭。
  
  我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思念一个人,阿M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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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开门。拿出手机来打电话,半天才通了。“边个。”“我啊,给我开门,干嘛呢。”阿MAY睡着了和死人无异,不过现在是下午4点,这么久不开门,不知道搞什么鬼。
  
  一开门,阿MAY只穿件大T恤,上面写着“XX杯高校CS挑战赛纪念奖”,这还是我得来的。那天选DUST2地图,阿MAY激动得跟打了鸡血一样,我戴了耳机还是能听到她杀猪一样的嚎叫——杀佐kui!!心慌意乱,被人乱枪扫死。
  
  “我好难过啊。”她一下跳我身上,放身大哭,两条腿习惯地缠在我腰间,只穿条小内裤。
  “怎么了?”我亲亲她的脸颊作为安慰,心里一阵感动,几天没见我,就想成这个样子,不枉我对她的思念。
  “道明寺失忆咗,记唔得杉菜,爱上别条女……呜呜呜……”她居然泪流成行。
  
  我抱着她走到沙发边,像扔麻袋一样把阿MAY丢出去。看完《流星花园》这孩子就疯了,现在正在看第二季。每天出口就是台湾腔,都快烦死我了,又肉麻又好笑。我去冰箱里拿东西喝,一拉开就一股馊味,她每次喝牛奶都喜欢买小包装的,每次都不一次喝光,剩下的直接放回冰箱,在她的概念里,冰箱和垃圾箱的区别是,冰箱里有吃的,垃圾箱总是空的。
  
  “我早就想问你了,你考托福这些事情怎么没跟我说过。”
  “学习的事情我唔想谈哦。”
  “怎么没见过你看书啊。”
  “我是天才咯,不看书都能过。”
  “出国这么大的事都不说,你要申请什么学校。”
  “多伦多大学。”
  “猛龙队那个?卡特打球那里啊。”
  “嗯,加拿大。”
  “那我怎么办?”
  “唔知哦。”
  “就没想过以后吗?我们就要分开了。”
  “迟早要分开的哦,我很想出国。”
  “你没考虑过结婚?”
  
  结婚???她的语气极其夸张。阿MAY和我的交往过程中,曾经有过对她的追求者,每次她都拿手机短信给我看,还让我打电话过去约人家吃饭。她和我无话不说,甚至说知无不言,但是我不知道她一直就对出国留学很渴望,也不知道她对结婚的事情压根就没想过。阿MAY反问我,你才满二十三岁,难道你想结婚吗?我沉默了,是啊,其实我也对结婚没兴趣,结婚了就可以两个人一直在一起。阿MAY却说,结婚了如果她执意要出国,那我不是每天要对着结婚证打飞机?一张纸而已,有那么重要吗?阿MAY一直安排我们的娱乐节目,干这干那,对于我们的未来,却毫无安排。她的意见是——走到哪算哪,想那么多干嘛?
  
  对这个话题,阿MAY没有一点兴趣,她拉着我进卧室看《流星花园》,她说我不喜欢看没关系,她可以戴上耳塞看,我在旁边看书陪她。作为奖励,我可以摸她的咪咪。
  
  我今天对咪咪没一点兴趣。一直在琢磨我和她的未来。按照阿MAY老豆的逻辑,毕业了我们就分手,估计是因为阿MAY进名校,两个人分隔两国,不但没有好结果,而且影响阿MAY的学业。他有能力帮女儿操办出国读书,但能不能毕业,全看阿MAY了。阿MAY这种乐观的态度其实和我从一开始就一致的,我们是天生神经大条的一对活宝,对自己的未来一直没有想过太多。阿MAY的做法,和当初梁丽霞的差不多,就是走一步算一步。梁丽霞的口头禅是“我没想好”,阿MAY习惯说“我唔知”,MD,老子怎么摊上这么两个娘们,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疼。而且我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左右不了她们的意志,她们决定的事情,我就只能选择接受。
  
  虽然沮丧,但是也算想通了。其实我不是刚想通,早就觉得回天无力。陈志明的话对我影响很大,我开始学会承受,而不是抵触。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我这不算什么,阿MAY出国也就两三年,她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最多打两年飞机,没什么损失——我头脑简单,天生乐观。一想到这里,就对咪咪再次有了兴趣。
  
  我摸向阿MAY的玉腿,她刚开始打我的手,让我不要乱动,随后——我们的尺度就比《流星花园》大了三万六千倍。欲火将苦恼与迷茫烧成灰烬。
  
  
  去他娘的,过了一天是一天。
  
  我和阿MAY又有说有笑了,我们又走街串巷胡作非为去了,她送了我一件衬衫,一条皮带,祝我找工作顺利,打扮得帅帅的去勾引女面试官,但是皮带有魔力,除了她以外的女人都解不开。我送她一条白金手链,提醒她摸别的男人小JJ的时候手链就越来越紧,具有魔力且能给我通风报信。
  
  我在大四上半学期除了敲定几个不太满意的OFFER,和阿MAY继续忘情地拍拖,还干了另外一件事——鉴于我匆忙拆散陈志明和梁丽霞一度搞到无法收场的地步,我决定很郑重地和德仔谈一谈,虽然“媳妇”现在归他,但是他TM是想包二奶还是怎样啊。
  
  我要给梁丽霞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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樟木头给我的感觉只有慌张,四散的走鬼后面撵着贪恋的城管,肮脏的发廊门口进出着鬼祟的贱男,这里到处都是加工厂,满街都是打工仔,交通基本靠摩的,吃饭基本买盒饭。每年从这里生产电脑配件、玩具、家居物件等等轻工业产片,销往全球。街道上到处都是招工启事,我很纳闷,来这样的地方讨生活,还需要德仔帮忙?
  
  梁丽霞的弟弟当年不到15岁,属于童工,是好说歹说才有人收的,德仔说。我在那个萧瑟的秋夜赶到了樟木头,同行的除了德仔,还有梁丽霞,梁丽霞的弟弟被人打了,还进了医院,听起来情况很严重。我接到她电话的时候,正在宿舍修改论文,准确的说,正在抄袭论文,这个书上一段,那个书上一段,要串联顺了,也是个大工程。
  
  其实伤势不严重,医生操着极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了半天,老子判断也就是个脑震荡。梁家唯一的儿子躺在病床上昏睡,头上包着一圈纱布,打着吊瓶。我当时有点恍惚,就像看着当年的自己,区别的地方是,这孩子染着一头黄毛,我们那时候还不流行染头发。当年我被砍伤过,被踩伤过,被扎伤过,被拍伤过,除了手腕上的伤口太大进了医院,一般的脑袋开瓢,也就在宿舍睡两天。
  
  脑震荡算个屁!
  
  梁丽霞默默地掉眼泪,一奶同胞,心疼得很。德仔只是挨着她坐着,轻轻地拍她的肩膀。这样看着也没什么意义,我提议出去买点东西吃,德仔说他这里熟,和我一起去。
  
  “你有老婆?”
  “她说了?”
  “听说你们是娃娃亲?”
  “她说了?”
  “嗯。”
  
  我本来想一口气质问他为什么脚踏两条船,谁知道他也将了我一军。那晚在酒店我和梁丽霞一夜鏖战却始终不得而入的荒唐床戏再次浮现,我心里对德仔突然有点内疚——不对啊,我对一个勾引女大学生的已婚男人内疚啥?心里觉得梁丽霞实在命苦,一心求个安稳,但遇到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荒唐。
  
  “你到底想咋样啊?有老婆找梁丽霞。”
  “我很喜欢她。”
  “喜欢就乱搞啊?包二奶啊?”
  “不是。”
  “那你老婆呢?”
  “在老家佛山,我们分居几年了。”
  “那还不离婚?”
  “……我们有个7岁的儿子。”
  “梁丽霞也知道?”
  “对。”
  “那她还愿意和你这样啊?”
  “我根本没有动过她……她说她也信任我。”
  “你们这叫拍拖吗?”
  “如果非要说个概念,那是单纯的恋爱。”
  
  我觉得我当时的脑袋比梁弟弟的脑震荡还晕。这是TM干嘛呀,拍电视剧啊?梁丽霞是不是小时候的电视剧《渴望》里那个刘慧芳啊,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被她遇上了,而且还心甘情愿的。我们去买了点吃的,买了些补品,回到医院,梁家弟弟已经醒来了,正和姐姐哭呢。真是窝囊废,老子小时候被老爸打的时候都没这么孬过。事情无非是和工友别扭,结果动手了,工友用宿舍的酒瓶砸了他脑袋,还抓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我觉得纯粹是活该,要是遇到小孩子招惹我,我也想把那头黄毛揪下来,多难看啊。
  
  我们当天住在了樟木头。梁丽霞自己住一间,我和德仔一间。他提议出去捏脚放松一下,我觉得这主意不错。
  
  樟木头的洗脚房比蚂蚁窝还多,我们找了个门面大一点的,进去了。德仔问:有大活儿吗?
  
  老子差点一头晕过去:我处女“媳妇”的男朋友还嫖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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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明寺、花泽类、西门和美作,你愿意嫁边个?”
  “老子屁眼很紧的,不愿意被人搞。”
  “必须选。”
  “那道明寺吧……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错!我现在喜欢花泽类。下一个问题,陈冠希和谢霆锋,哪个靓仔?”
  “陈冠希!”
  “错!谢霆锋和王菲拍拖,他现在很MAN,我现在中意他!你还有一次机会,再说错的话……一个月不许make love……Rachel、Monica和Phoebe,你愿意同哪个上床?”
  “哪个都不愿意,我只要阿MAY。”
  
  因为选了正确的答案,我才避免一个月没有性生活的危险。其实我觉得不真实得很。一个美貌的富家女,有一辆车给我用,而且还有一栋崭新的房子,对于一个农村出身差点也去樟木头打工的23岁平凡青年来说,这一切都太假了。我要摸摸阿MAY的奶子才能确认自己确实不是在做梦,我只不过暂时被放到一个童话世界里,目前看来,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由于太过幸福,我别无选择,夜以继日地和阿MAY做爱,比在机械厂车间干活勤快了一万倍。
  
  我的同学们结伴来了学校,以参加招聘会的名义前来拜码头,兴奋得我夜夜买醉,因为我的同学几乎都没有跨过长江,所以我离他们太遥远,除了回家的时候能小聚一下,阵容从没这么齐整过。武大的人大的济大的天津的南京的青岛的,当年我们在学校都是“八旗子弟”,但是复读过后,居然都能混进所谓的象牙塔。阿MAY只跟我们混了两天,就觉得无聊回家去了,我们都讲家乡话,她终于体会到漂泊异地的一丝痛苦。
  
  学校外的大排档被我们七条好汉弄得热闹非凡,猜拳,绕酒令,烟酒伺候,小菜管饱。白天假惺惺地去人山人海的招聘会逛一逛,拿着注水百分之八十的简历见摊位就投,然后再吃个盒饭,然后直奔篮球场,一直打到华灯初上——既来之,则玩之,走,嫖之。
  
  武大的同学有一晚喝到满心长草,提出了去嫖娼的建议。我抬眼望去,哥儿几个都眼巴巴地看着我,看来他们是有预谋的,广州据说声色之地,他们是慕名而来。
  
  “不行啊,你们没见过阿MAY啊。”
  “少废话,那次在武大,我也不是单身啊,你也见过我对象。”
  “我对这个没兴趣,上次喝太多了。”
  “你的意思是没喝够?”
  “……”
  
  哥儿几个也是图个新鲜,要不就带他们去吧,可是去哪呢?我对这个完全没概念,打了几个电话,最终问到一个靠谱的地方,据说杨箕村满街都是小发廊。一行七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骑着单车——真是傻B到家了。那天我们在一条街上来回骑了好几圈,打不定主意进哪家,虽然酒壮熊人胆,但是毕竟都不擅长这个,七个人有四个还是处男,那场景不像是去嫖妓,反倒像是联防队的出来查暗娼,吓得几个小发廊都关灯了。
  
  武大的哥们当年就具有领袖气质,现在威风不减,果断地把车一锁,回头说,谁愿意跟来就来,把半截香烟往地上一吐,大步流星走进一家发廊,一个、两个、三个、……我松了一口气,这帮孙子现在满脑子那事儿,加上喝得乱七八糟,估计都没注意我去哪,我骑车转出来,停在一个公车站,坐在椅子上掏出手机,给梁丽霞打电话。
  
  樟木头那次,德仔那句“有没有大活儿”现在犹在耳边,今天晚上这事儿,让我想起来了。
  
  
  我觉得有必要和梁丽霞谈一次——你确定要和一个嫖客白头到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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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家乡,陌生感更加强烈。工厂没了,姐姐也搬走了,我们家搬进了新房,因为搬家的时候我不在,家人判断我不要的东西就都扔了。
  
  我在自己陌生的房间里,居然手足无措,我的玻璃球、弹弓、陀螺等儿时的玩具一直在一只铁盒子里装着,我妈说,当时打开一看,想也没想就往垃圾堆里一扔——老妈牛B!我童年的美好记忆,就这样被丢了,她老人家估计是觉得我一个大学生还看动画片太不像话,干脆在物质上给我斩断儿童的根。
  
  有一些小学的照片,中学的课文,课外书,其实书也丢了不少。我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就出来和梁叔他们聊天——两家很久没在一起了。既然是过年,那就热闹一下,退亲毕竟只是口头上的,两家从理论上还是亲家。
  
  我那天没有约到梁丽霞,她正在考研关键时刻,一切都等考研完了——过年再说。举杯欢庆,大快朵颐,酒足饭饱后,两家人开始打扑克,玩了一会,我就和梁丽霞要出去走走。我妈满心欢喜,以为我们能再续前缘呢。
  
  在樟木头,我们没有洗脚,我怒气冲冲地掉头回来,德仔只好跟上。在酒店,他没有丝毫愧疚:作为正常的男人,老婆分居,不去嫖娼,难道去睡梁丽霞?我当时无语,觉得两者对比,我宁愿他去洗脚城。我和德仔那晚聊了许久,他给我看儿子的照片,我给他讲梁丽霞的童年。感情破裂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和他的老婆是别人介绍的,从一开始德仔就不喜欢。他老婆喜欢打扮,每天花枝招展,而且还红杏出墙,因为这个事情,他们吵吵闹闹过了三年,儿子才一岁多的时候,就无奈分居了,“我喜欢的女人要安静些。”我明白了德仔为什么那么喜欢梁丽霞。
  
  “你不用说了。这些我都知道。"
  “包括嫖娼?”
  “嗯。”
  “陈志明是脚踏两条船,德仔是这个,你还真能忍!”
  “我有得选择吗?”
  “那你也不能随便找啊。”
  “我说过了,我很认真地考虑过才和德仔好的。”
  “你就不能正常点,好好谈一场恋爱吗?”
  “原来在你眼里,我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说过,我没有资格谈什么恋爱……”
  
  梁丽霞又被我弄哭了,我不知如何是好。梁丽霞走的每一步,在我眼里,在正常人看来都很荒唐,但是个中缘由,只有她能道清楚。弟弟让人不省心,要不是德仔不停地跟人家打招呼说好话,能被人欺负死;梁丽霞自己赚钱不多,还得租房子,自己开销除外,还得给妹妹添学费,买衣服,照顾她的生活,德仔不是一次两次慷慨解囊了,梁丽霞每次都坚持开借条,说以后有钱了一定还。
  
  “我要是上了研究生,妹妹的学业怎么办?我们俩怎么生活?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没有德仔,我哪能撑得住?虽然我不算看破红尘,但是这个世界上,哪个男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女人好?德仔对我很尊重,从来不强迫我,他知道我接手不了他年纪有点大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他。他自己的私生活,自己会处理好,我不过问。你今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像当年一样,你拆散我和陈志明那样,让我又一次失去希望?没有了德仔,你养我吗?你供我妹妹读书吗?你能保证我弟弟不被人欺负吗?”
  
  梁丽霞双目含泪却闪闪发光,咄咄逼人,每一个问句,不亚于往我脸上打拳,我觉得脸上发烫,羞愧难当,不敢去直视她的眼睛。
  
  我以为不让男人睡她就是对她的保护,但是我却根本没想过帮她解决生活上的任何麻烦。在她弟弟被打后,她六神无主地把第一通电话给我,我却犹豫地问要不要叫上德仔——王家二少,你美啥?你拽啥?你有什么资格过问别人的生活?你充当什么保镖角色?除了打架斗殴,你都做了什么让人心里安慰的好事?除了和阿MAY昏天黑地的恋爱,我连老迈的父母都不想回来探望,他们供养我这么大,我却连他们给我订的娃娃亲都保不住,梁丽霞给过我机会,那根本就不是插进去插不进去的问题,关键是——就算她破处了,我得到她的身体了,我有没有能力和她走到未来呢?
  
  梁丽霞冷冷地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公园,看着地上被踩得肮脏的雪,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审视我的一生。
  
  我进入一种痛苦状态,每天冥思苦想。对于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来说,我连自己的工作都没敲定,从大学学到了什么知识连自己都不清楚。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假如,假如我当初没有因为梁丽霞的激励而去广州读大学,我就在家乡种地,工作,靠我街上混来的本领,说不定能成就一番事业,虽然梁丽霞可能跟人跑了,但是至少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她:你缺钱了,我帮你,你家人,我照顾。是你先有愧于我,而不是我无力回天。
  
  还有十多天才假期结束,我像往日一样,接到阿MAY打来的电话。
  
  “阿MAY。”
  “……”
  “怎么不说话。”
  “……”
  “出什么事了?”
  “……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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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不更新了,我累了。
  看了一些留言,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所以不说了。
  我知道大家不是来找虐的,我也想娱乐大众,但是成长本身并不好玩。有多少人是无忧无虑地出生长大结婚生子的?这样的人放在社会上,和傻子有什么区别?
  
  纠结情节的童鞋们估计越来越难过,不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生活不是演电影,你想吉祥就如意。
  
  但是生活也不全部是痛苦,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苦苦挣扎着笑着活下去。相信自己,就有好的结果。突然想起一首诗,或者是让梁丽霞爱上诗歌的原动力,去找来贴上,与大家共勉。
  
  我不是写手,这样玩命的写字也是头一回,最后还是感谢。你们木有小JJ的鼓励让我想一鼓作气干完这件事。结局是不是光明,我尽快给大家一个答案,但是,大家一定要——
  
  相信未来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
  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
  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讽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那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
  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
  
  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
  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
  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
  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1968年 北京
  作者: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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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手术台上,我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我这是人生中第二次在医院接受治疗。
  
  在陪阿MAY做完人流后,她气色很差,休养了一周才有所好转,我每天给她煲乌鸡汤、红枣羹、百般呵护,很是内疚。阿MAY反倒显得轻松——刚开始她吓坏了,六神无主地向我求助,但是她说,见到我的人以后就不慌了,大不了去医院打胎。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怀孕如同生了一场大病,只要从手术台上下来,就相当于治疗成功。孩子?做爸爸妈妈?我们压根就没这个概念,对于我们来说,只是得到小小的教训——生理周期非常重要,前七后八还是前八后七,阿MAY这个马大哈开始学习计算自己的安全期。
  
  因为阿MAY我提前回到了广州,闲来无事,阿MAY说那家医院的整形也很出名,建议我去把左肩上那个难看的刺青做掉。我对这个提议很有兴趣,但是不敢去医院。2003年初,正是非典刚开始,加上当时信息不发达,真真假假的消息闹得人心惶惶,除了往家里囤日用品,大家基本上不敢坐公车,街上人人一个大口罩,面对死亡威胁,没人敢逞英雄。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因为感染而不幸身亡,我们去那种地方,不是找死吗?
  
  但阿MAY软磨硬泡,我还是同意了。去掉纹身其实很重要,大学四年来,每次在球场上打球,别人都敬我三分,我知道他们不是怕我,而是怕那块面目全非的骷髅头。我都要大学毕业了,再不抹去那邪恶的象征,只怕未来惹更多的麻烦。经过检查,医生说可以去掉,但是色素沉淀太深,肯定会留下印记。阿MAY说总比现在好,医生问你是他什么人,阿MAY自豪地回答,我是他家长——上次陪她来做人流,医生狐疑地看着我,问我是她什么人,我唯唯诺诺半天,说我是她家长,把本来紧张害怕的阿MAY逗得格格直笑。医生当时叹口气,转身安排手术日期去了,也不知道他是叹息我们的无知无畏,还是痛心我们对扼杀一条生命的满不在乎。
  
  我们后来被分了界,70后,80后,90后,90后一直背负骂名,被人家骂脑残,其实,当时我们在50后和60后眼里,又何尝不是脑残?
  
  做完去除纹身手术后,我们闭关了。一趟一趟从超市买米买油,买调味品买鸡蛋买蔬菜买肉类,非典时期,阿MAY老豆本来要接她离开广州,但是阿MAY坚决不走,要和我“共生死”,他老豆居然同意了,要求是,我们不许乱跑。
  
  面临非典威胁的不是我们俩而已。我担心很多人,梁丽霞、她弟弟、她妹妹,还有德仔,因为德仔如果得了非典,那很可能传染给梁丽霞。除了每天翻来覆去看《老友记》,看小说,打游戏和抄袭论文外,我还时不时地给梁丽霞打电话,她总是回答挺好的,没那么严重。
  
  阿MAY知道我在和谁通话,但是她从来不问,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让我非常失落。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在乎我。还有几个月我们就要分离,她却没有丝毫的不舍。回望这三年,我们除了吃喝玩乐,几乎没有刻骨铭心的回忆。人是很贱的东西,苦难铭记,欢笑难留。我们在享受之后只想要更多,而经历苦难后却耿耿于怀,等到人到中年或者行将入土,戳着后辈的脊梁狂骂——你们怎么那么荒唐,那么不知足,想当年,我们吃不饱穿不暖,我们历尽磨难……
  
  你们上了年纪的人没赶上好时候,吃了苦头怪谁?当时的我就是这样的逻辑。我对中年人有极其强烈的抵触心理,包括所有的老师,甚至还包括德仔。
  
  德仔最近心情好,他和老婆离婚了。
  
  我又犯贱了,开始担心,他现在可以和梁丽霞结婚了,会不会求婚啊?虽然梁丽霞明确地指责过我,说我没资格再过问她感情上的事情,但是我当时不由自主,仿佛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我鬼使神差地发短信给德仔询问。
  
  我得到一个诡异的回答:我和梁丽霞是假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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