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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23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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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姊妹花
萧百城摇头道:“不行。”
六鹰愕然道:“为什么?”
萧百城道。”两个丫头已跟令狐平那小子约好今晚起更之后,在东城药王庙前见面,要是让那小子搭上了线,这两个丫头就轮不到我姓萧的了。”
六鹰微感意外道:“两个丫头已跟那小子私下有了约会?”
萧百城道:“表面上是约去那里较量剑法,其实这两个丫头的用心,谁都不难一眼看出,再加上令狐平那小子,又是此道中之能手,深更半夜,地广人稀,比剑?嘿嘿!比到最后,不脱光了衣服到床上去才怪!”
六鹰紧皱着眉头,自语似的道:“那怎么办?”
五鹰眼珠子一转,忽然说道:“办法到有一个,只要不知道灵不灵。”
萧百城一哦,忙道:“什么办法?”
五鹰手一指道:“时间还早,前面去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不迟。”
在集贤客栈后面的一间上房中,贾蔷和贾薇两姊妹争相夸耀,你一言,我一语,谁都认为自己比对方扮演得更出色。
两姊妹争到最后,终又言归于好,一致认为彼此扮演得都不错。
因为这是两个人的事,一个扮得好,另一个露了马脚,也是枉然。现在既然没有一个能识破她们是女儿身,当然表示两人在这一方面,表演的都很出色。
贾蔷笑着道:“人人都说这位浪荡公子如何如何的了不起,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也不过如此而已。”
贾薇也笑道:“有几次我真捏着一把冷汗,尤其是当他说到,他和那个火雷婆婆,都有一件事想不透的时候……”
贾蔷抢着道:“可不是,那时候,我的一颗心跳得好厉害,还好他马上说出想不透的是另一件事,假如他再卖个关于,我想即使我能沉得住气,你丫头恐怕就很难说了。”
贾薇哼了哼,道:“算了吧,你那时脸都变了颜色,还说什么你比我沉得住气!”
贾蔷道:“你呢?”
贾薇道:“我怎样?”
贾蔷道:“你就没有看到你自己的一张脸孔是什么颜色,只知道说别人。”
贾薇道:“不管怎么样,我总比你强,开头的时候,如果不是我沉得住气,在桌子底下拉你一把,哼哼——”
刚化干戈为玉帛,不意说不上几句,又争吵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院子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进来的好像不止一个人,只听其中一个边走边说道:“这位什么浪荡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两姊妹立即停止争辩,一齐屏息聆听来人怎样说下去。
只听另一人接口说道:“这一次碰上黄山这对叔侄,我看他小子大概有点苦头吃吃了。”
先前的那人道:“小子掀桌子的时候,我猜他小子一定没有想到,在这对叔侄后面,还有着黄山八鹰,否则……”
另外那人接口道:“那当然,这小子虽然目空四海,人并不笨,他如果知道对方约他去北城门外分个高下,是为了有时间通知八鹰赴援,他自然不肯上这种当,茶棚外面,地方宽得很,为什么一定要老远的跑去北城门外才能动手?”
先前的那人道:“可惜咱们都不是江湖中人,不然我除六倒真想赶去瞧瞧!”
另外那人道:“算了,算了,这种动刀动剑,拼性命的玩艺儿,我看还是少沾惹的为妙,别放着好日子不过……”
谈话声愈去愈远,终于杳然寂静。
两姊妹互相望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自壁上摘下宝剑,匆匆于衣里藏好,出栈向北城赶去。
这时已将近黄昏,北城门外,地势荒凉,以前还有一座丐帮分舵点缀着,现在连这座分舵也给烧去了,更显得一片萧瑟,极目望去,数里不见人烟。
两姊妹出城之后,毫不犹豫,径奔那座已烧去的丐帮分舵旧址。
她们相信,双方约斗之地点,必然是树林后的那片瓦砾场。
两姊妹刚刚投身入林,便感觉事情有点不妙。
因为四周围太静了。
贾蔷突然停步叫道:“慢点,我们可能被人戏弄了。”
走在前面的贾薇,跟着站定下来,转身道:“情形的确不对……”
左侧忽然响起一阵阴笑道:“不错,情形的确不对,只是明白得太迟了,我看你们两个丫头,还是乖乖地认命了吧!”
两姊妹正疑愕间,前后左右,已同时出现六名青衣蒙面人!”
六名青衣蒙面人,兵刃都是清一色的流星飞爪,缠在两边手腕上的银链子,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仿佛六条蠕动的毒蛇。
两姊妹马上从六人的兵刃上,猜想到六人的来路。
黄山八鹰!
两姊妹虽然入世未深,缺少临敌经验,但在一套家传的武侯剑法上,却已极具火候。这时两姊妹一见四面受敌,立即拨出宝剑,身形一错,肩背互抵,脚底下同时成圆圈形,原地缓缓移动。
两姊妹虽然采取了严密的戒备,其实并没有将眼前这六名黄山高手真正地放在心上。
六名青衣蒙面人,正是八鹰中的六鹰;没有到的是首鹰和二鹰。
适才发话者,便是刻下这六鹰中,身份最高的第三鹰曾文标。
六鹰现身之后,并未立即出手,当然为的是想拿活口;这六名黄山高手,想法也和两姊妹一样——他们显然也没有把这两姊妹放在心上!
三鹰曾文标逼上一步,阴笑着又道:“怎么样,小妞儿,咱们是说了就算,还是先走几招,称过分两之后,再回头讲价钱?”
贾蔷曲起肘弯,轻轻向后一点,贾薇也回头点了一下表示会意!
然后,两姊妹同时发出一声娇叱。娇叱声中,剑光一闪,突然跃身分向正对面的两名敌人飞扑过去。
首当其冲,是第五鹰班大登和第七鹰座水波。
七鹰庄水波在黄山八鹰中,素以心计过人见称。他趁三鹰曾文标发话之际,一直在转着如何奇兵突击,抢先建下首功的念头。
他满以为这两个妞儿胆量再大,也绝不敢妄自出手,尽可构思周详,谋定而后动,没想到,两个妞儿未等三鹰曾文标话完,已然发动攻势,一剑劈面刺来!
这位第七鹰的武功,原并不弱,只可惜心神旁骛,直到剑临面门,方始悚然惊觉!
急切间无暇从容化解,只得一仰身躯,避开面门要害,同时一抖手中银炼,荡起右腕下的流星,向来剑剑身反卷过去!
攻出这一剑的如果是贾薇,这位第七鹰这时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可惜向这一边攻过来的却是贾蔷!
这并不是说做妹妹的贾薇比做姊姊的贾蔷剑法高明,而且两姊妹性格不同,虽然习的是同一套剑法,但在招式的运用上面,却往往有见仁见智之别。
这时如果换了贾薇,眼见敌人仰身后退,一定会毫不迟疑的跟着追了过去,剑尖下沉,化刺为劈,顺势攻取对方之心胸要害!
那样一来,七鹰之流星纵能以半条银链卷住剑身,敞开的心胸门户,必然难逃一剑之危!
那时这位七鹰如能落得一个两败俱伤,就算是很不错的了。
但贾音却没有这样做。
原因是身为姊姊的贾蔷比较保守,她见敌人仰面向后倒下,深恐收势不住,压在对方身上,造成不雅的场面,所以她虽明知道良机难再,仍然采取通常的迎拆手法,剑尖一划,腾身侧移。
直等到对方流星撩空,从剑身上滑了下去,方顺势劈出第二剑。
这样就便宜那第七鹰庄永波了!
不过,饶得如此,七鹰在滚身跃退的一刹那,仍被剑尖划破了一大片衣服。
划破一片衣服跟身上划一道血沟,当然不足以相提并论。
同一时候,另一边的贾薇一剑攻出之后,由于五鹰班大登早有提防,可说一点便宜也没有占到。
好在这妞儿剑路泼辣,每一剑攻出,均为对方致命要害,而五鹰为了要拿活口,又不敢真的伤了她。所以,一时之间,两姊妹尚能维持着小康的局面。至于这种小康的局面,究竟能维持多久,那就很难说了!
其余的三、四、六、八等四鹰并未立即加入战圈。
这四鹰袖手一旁,当然不是不屑于群殴。
很明显地,他们无疑已将这对姊妹看成笼中之鸟,网中之鱼,根本不担心两姊妹会脱出掌心!
转眼之间,十多个照面过去了。
贾蔷突然发出一声清吟道:“江流天地外。”
贾薇立接吟道:“山色有无中!?”
三鹰曾文标为之一怔道:“两个丫头一唱一和,忽然吟起诗文,算是什么名堂?”
四鹰张清溪道:“是啊,听说武当八子在排出大罗汉阵时,常以剑诀编成韵文,借唱和以取得呼应,这两个丫头,如今各自为政,根本无从联络,而所吟之诗句,又与剑诀无关,岂非咄咄——”
语音未了,忽听贾蔷在连攻数剑之后,这时又接着发出一声清吟道:“蕃汉断消息。”
贾薇马上接吟道:“死生长别离。”
三鹰曾文标又是一怔道:“老四,你听听,两个丫头语出不样,你看这两个丫头会不会是想以手中宝剑自刎?”
四鹰张清溪皱了皱眉头道:“这……”
不料这位第四鹰尚未说出他的看法,斗场上形势已起变化!
只见两姊妹在第二次发出联吟之后,手中长剑,剑路突改。
两支长剑几乎在同一刹那,以齐一之动作,倏而幻化出一片流转不定的耀目剑影!
第一鹰与第二鹰之间,几乎令人无法分辨出手之先后,以及哪一剑是攻,哪一剑是守?
五鹰和七鹰一时招架不住,被逼得连连后退。
三鹰曾文标点头赞道:“这两个丫头的一套武侯剑法,看来好像还有一点门道,如果再有三五年练下去,说不定会成气候……”
四鹰张清溪道:“老五和老七已呈不支之象,我看我们也该下场子了。”
三鹰曾文标道:“没有关系,请等一等,这两个丫头即使情急拼命,要想胜过老五和老七,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就在这时候,整个身形已化人一片剑光之中的两姊妹,突然离地拔起两丈来高,半空中一个倒转,连人带剑,像流星般,蓦然挟着一道银光,回头反向身后正在作壁上观的三鹰曾文标和四鹰张清溪疾扑过去!
三鹰和四鹰做梦也想不到两个丫头,在激战之际,会突然抛开正面的敌人,作此出人意外之突袭,一时措手不及,竟告双双剑贯顶门!
分守南北两端的六鹰和八鹰,远水不救近火,眼睁睁地看着两姊妹,两支长剑如虹泻落,一点办法也没有。
三鹰和四鹰双双栽倒,从顶门冒出的鲜血,像两道涧泉,顿时将附近的雪地,染成一片殷红!
第六鹰和八鹰舞动流星飞爪扑过来,五鹰和七鹰也赶到了。
两姊妹虽然奇袭得手了,但交手之敌人,也由两名一下变成四人。
四鹰怒眼交迸,四根流星飞爪,盘旋飞舞,劲风呼呼,立即将两姊妹罩人一片银色光网之中。
流星飞爪乃十八般兵器之外的一种奇门兵刃,它是在一根长约丈五的银链两端,分别连着一支钢爪,和一支多芒流星,通常的使用法,是以飞爪先攻,待飞爪钧实敌人衣服皮肉或兵刃之后,再跟着打出另一端的多刺流星,制敌死命。
这种兵刃,兼具鞭、锤、钩、索等诸般武器之功能,如在旷野之地,以一手执飞爪,尽银链之长度,四下盘挥扫打,威力可及方圆三丈之远,是黄山八鹰赖以成名的独门兵刃。
由于三鹰和四鹰之死,如今剩下的这四鹰,显然已不再考虑什么活口不活口的问题了。
被困在四根流星飞爪所交织成的银网中,两姊妹渐渐感到力有不支。
同时,两姊妹从四名敌人的出手上,也看出敌人为两名伙伴复仇心切,已不像先前那般处处顾忌了。
两姊妹都知道,如今只要稍一疏神大意,性命便会完结。
所以,两姊妹心意相同,与其力竭而亡,不如抢在前头,趁手中长剑尚能发挥力量时,来个玉石俱焚,再讲掉两名敌人。
两姊妹主意一定,迅即以眼色传递心声,然后同发一声脆喝,置五鹰和六鹰的流星飞爪于不顾,陡向七鹰和八鹰奋身一剑刺去!
“沙”的一声,五鹰和六鹰的两支飞爪,全构实了!同样的,两姊妹的两支长剑,也分别送进了七鹰和八鹰的心窝!
七鹰和八鹰的惨叫声,使五鹰和六鹰不及打出银链另一端的流星,而忙着一腕一带,意图将两姊妹拖开一边。两姊妹被拖开了,但已无补于七鹰和八鹰所承受的那致命一剑!
飞爪透衣入肉,两姊妹熬疼不过,五指一松,血剑落地,人也跟着昏厥过去!
六鹰方守仁切齿骂得一声贱人,流星呼的一崛飞起,便朝贾蔷当头砸下!
五鹰班大登忽然抖手洒出手中之流星,一面发声制止道:“老六,使不得!”
两颗流星半空相撞,迸出一片火花,然后两下荡了开去。
六鹰方守仁瞪眼道:“老五,你疯了吗?”
五鹰班大登一步跨上前去,先点上了两姊妹的穴道,方才转过身去,摇了摇头,说道:
“这两个贱人万万杀不得,杀了这两个贱人,你我就完定了!”
六鹰方守仁一呆道:“你是说——”
五鹰班大登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我这话什么意思?你老六应该明白,这一场争斗咱们兄弟失去其四,如果你我还想在黄山门下继续混下去,这两个贱人就不能不暂时留下来。”
六鹰方守仁道:“留下来让我们那位萧大少爷享用过后,好为我们设法开脱?”
五鹰班大登道:“除了这样一着,还有什么办法?”
六鹰方守仁朝地上几具尸体扫了一眼,恨恨然说道:“老三他们也是该死,我早说过,这两个丫头来了之后,来个一拥而上,早点动手,早点完事,横竖我们那位萧大少爷玩过了,并不一定就要讨作妻室,即使以暗青子招呼,也没有什么区别。他偏说什么武侯剑法,究竟奥妙在哪些地方……”
五鹰班大登皱眉截口道:“好了,好了,事情早成过去,人也死了,还提这些干什么呢?”
六鹰方守仁指着地上被点了穴道的两姊妹道:“这两个丫头,如何处置?”
五鹰班大登道:“咱们先来将老三他们埋起来,然后你带着这两个丫头,去后面找个避风之处,由我去一趟香花院。”
月亮已自东方天际升起。
药王庙前,令狐平背手徘徊,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两姊妹露面,心中不由得生出怀疑。
两姊妹没有理由打退堂鼓,如今初更已敲,仍然不见前来,他猜忖两姊妹八成儿可能已经出了什么事!
于是,他不再犹豫,匆匆改了容貌,转身便向永乐坊奔来。
他并没有去集贤栈查问,而是一径走进了集贤栈对面的太平栈。
黄山那对叔侄,一向讲究排场,要歇客栈当然会挑最大的一家。而他算定,两姊妹如果出了事,无疑定与这对叔侄有关!
他施出轻身功夫,很快的查遍了后院每一间上房,结果证实那对叔侄不在客栈中。
然后,他再绕来栈前,从大门中走进去,拉住一个伙计问道:“住在后面的萧大爷在不在?”
那伙计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但他一身衣着十分讲究,方才满脸堆起笑容回答道:
“噢噢,您是问萧大爷吗?萧大爷去了香花院。”
令狐平又问道:“萧少爷呢?”
那伙计想了想了道:“这个……小的倒是未曾留意……唔,好像……好像是一起出门的吧?”
令狐平点点头,正拟转身之际,那伙计赔笑接着道:“您老找萧大爷有什么事,最好明天来,他这时候不回来,今晚大概是不会回来的了。”
令狐平也笑了一下道:“谁去了香花院,如果还想回来,香花院就不配叫做香花院了。”
香花院中,丝竹盈耳,笑语不绝,第三进东首一间厢房中尤其热闹。
因为这里是专供小艳红接客的地方。
今晚,百手蜈蚣萧扬伟的兴致似是特别好,首鹰和二鹰的兴致也不错,只有一个俏郎君萧百城,坐立不安,浑身不对劲。
小艳红很使他着迷,如果今晚有这个小艳红陪伴他,他倒不一定急着要得到贾家姊妹。
可是,小艳红却坐在百手蜈蚣怀里。
而且,恰巧又坐在两人的正对面。小艳红趁百手蜈蚣不注意时,常朝他偷偷的抛媚眼,害得他心里痒痒麻麻的,头却不敢抬起来,为了女人,他谁也不在乎,但他这位叔叔,他可招惹不起。
因此,他只好事负美人芳心,尽量避免跟小艳红的眼光接触。
也就由于这个缘故,使他更惦念着贾家姊妹花。
他计算时间,六鹰应该已经得手多时了,但他不敢随便离席,怕因此扫了百手蜈蚣的兴头。
他很奇怪,他这位叔叔“毛病”还没有治好,不知道这份“兴致”是哪里来的?
可恼!
小艳红要百手蜈蚣再喝一杯酒,百手蜈蚣哈哈大笑,连称没有问题,不过要换个酒杯—
—最好的酒杯当然是她的樱桃小口。
首鹰皮舟和二鹰苗仲,一齐鼓掌凑趣。
萧百城则移开了视线。他移目望去的地方,一双眼光正在等待着他,这位俏郎君的一颗心,突然加快起来!
因为藏在门外暗处向他打着信号的,正是五鹰班大登!
萧百城咬咬牙,下定决心,终于举起杯子笑着道:“百城干了这一杯,先回客栈看看,皮老大和苗老二再陪叔叔坐一会儿,百城酒量不比叔叔,再喝下去就要醉了。”
百手蜈蚣已有八分酒意,有了八分酒意的人,往往显得特别慷慨,什么事都会说好。
萧百城见叔叔点了头,如获大赦,赶紧走出了厢房。萧百城一出香花院大门,五鹰便从暗处迎了出来。
萧百城低声问道:“怎么样?”
五鹰苦着脸道:“漏子出大了!”
萧百城一呆道:“什么漏子?是那两个妞儿没有上当?还是两个妞儿来了你们不能够逮得住?”
五鹰道:“都不是。”
萧百城道:“那么——”
五鹰道:“两个妞儿当是上了,人也逮住了,只是我们这边去的六个人,有四个都在两个妞儿的剑下送了命!”
萧百城又是一呆道:“有这等事?死的是谁跟谁?”
五鹰道:“死的是老三、老四、老七、老八。我和老六,虽然侥幸得手,却不知道这笔账将来如何向老爷子交代!”
萧百城道:“那两个妞儿如今藏在什么地方?”
五鹰道:“在烧去的丐帮分舵那边,我叫老六留在那边看守。”
萧百城道:“你跟老六有没有受伤?”
五鹰道:“没有。”
萧百城道:“老三他们怎么这样不中用?连凤阳五虎和洞庭双蚊,都被你们收拾下来,难道这两个丫头,还比五虎和双蚊还要强?”
五鹰道:“老三他们说起来实在死得很冤枉。”
萧百城诧异道:“怎么呢?”
五鹰于是边走边将适才交手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萧百城听完忍不住骂道:“老六说得不错,的确该死!两个丫头不管怎么样,也是隆中剑客的后人,要不是为了这一点,我为什么派你们六个人去,近百年来,武林中出过几个隆中剑客?真是糊涂透顶!”
五鹰道:“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老爷子方面,还得少爷想个办法,遮盖遮盖才好,不然,我跟老六——”
萧百城道:“这个你们倒勿须担心,是我叫你们办的事,当然由我来承当。”
五鹰道:“少爷打算如何向老爷子解说这件事?”
萧百城道:“一句话就够了。”
五鹰道:“一句什么话?”
萧百城道:“你们难道不会说你们遇上的是那位浪药公子令狐小子吗?”
五鹰拊掌道:“好,妙!”
萧百城得意地笑了笑,道:“年前的武当八子,那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当时八子有七个人,都几乎全军覆没,你们今天只有六个人,输了这一仗当然不算你们无能!”
五鹰高兴地道:“这个妙主意,要换了别人,一定想不出来。”
萧百城又笑了一下道:“这小子忽然出现太原,就只这么一点好处。这些日子里,不管谁闯了祸,都可以一口赖在这小子头上!”
五鹰点点头道:“是的,那两个妞儿等下如果不顺少爷的意,少爷玩过了,一人赏一刀,连尸首都用不着收拾……”
主仆俩,一唱一和,越说越得意,几乎已将死去的四鹰完全忘去九霄云外。
四鹰若是泉下有知,真不知道作何感想。
五鹰向前走了一段,忽然若有所思地道:“小的只担心着一件事。”
萧百城道:“什么事?”
五鹰道:“老爷子要是获悉老三、老四他们全毁在这小子手里,一定会兴师问罪,找这小子理论。万一那小子来个不认账,咱们几个人岂非罪上加罪?”
萧百城笑道:“你真是杞人忧天!咱们的嘴巴,是留着干什么的?那个杀了人的人,会一口承认自己杀了人?人不是他杀的难道是你我杀的不成?”
五鹰道:“到时候就全看少爷的了!”
萧百城道:“只要你们两个沉得住气,一口咬定,死不更改,保你们太平无事。”
主仆两人口中说着,脚下不停,转眼出了北门。
萧百城四下望了一眼道:“人在哪里?”
五鹰手一指道:“就在树林那边,我们走过去就到了。”
萧百城身躯一侧道:“你在前面带路,这里我没有来过。”
五鹰带路穿过树林,来到烧去的一座道观前,回过头来说道:“请少爷在这里等,待小的先进去找一找,里面全是瓦砾,路不怎么好走,小的找着老六之后,再来招呼少爷进去。”
萧百城点点头道:“好,你进去吧!”
五鹰快步跨上台阶,踏着破碎的瓦砾,一路摸索着向里走,一面不断低呼着六鹰方守仁的名字。
“守仁,守仁——”
呼唤之声,终告渐渐消失。
萧百城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五鹰出来,忍不住低声骂道:“全是一些饭桶!”
口中骂着,正待跟着进去时,右肩上忽然重重拍落一只手掌。
有人于身后笑着道:“形容恰当之至!”
萧百城暗道一声不妙,方想卸肩脱身,不意心念才动,右肩一麻,全身力道,已告丧失。
身后那人接着又笑道:“黄山八鹰,的确都是些板桶,只可惜你这位少主人似乎也不怎么高明!”
萧百城已从口音上听出正是那位浪荡公子,魂飞魄散之余,连忙出声哀告道:“令狐兄饶命……”
令狐平笑着道:“你是刚喝了酒的人,风吹久了,会伤身体,咱们到里面找个避风之处再说吧!”
接着,就像老鹰抓鸡似的,将萧百城抓进观中尚未完全塌的大殿一角。
等他升起了一堆火,萧百城才看出五鹰、六鹰以及贾家那对姊妹,原来都已聚集在这里。
贾家姊妹伤口已经裹扎过了,正在沉沉熟睡,似被点了黑甜穴。
五鹰和六鹰也仍然活得好好的,身上连伤口都没有一处,不过全身能动的地方,已只剩下一双眼睛。
令狐平火生好了,转过身来笑道:“怎么样,这位萧大兄台,你要这两位伙计明天告诉你那位叔叔,说是四鹰都是死在我令狐平手上,本来只是一种借口,现在居然弄假成真,你萧大兄台心中高兴不高兴?”
萧百城本来还想求饶,听得这样一说,自知已无生望,便索性闭上眼睛,只等死神降临了。
令狐平又笑道:“你兄台是不是在等死?告诉你,放心!浪荡公子行事,一向讲究干脆,若是想要你的命,早不会等到现在了,你还是鼓起勇气,把眼睛睁开来吧!”
萧百城眼睛是睁开了,但他并不相信对方的这种承诺。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这位浪荡公子会有什么理由,竟真的饶了他。
令狐平敛去笑容,缓缓说道:“本公子一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尤其对于一个失去抵抗力的待宰之四,更没有戏弄的胃口。所以,本公子答应不取你性命,你就一定死不了!”
萧成城心底渐渐升起一丝希望。
这位浪荡公子对待敌人的手段虽然可怕,但一向言而有信,是大家都知道的。
他尽管想不出这位浪荡公子何以要饶他一命的理由,同时他也想不出这位浪荡公子故意拿话稳住他的理由。
令狐平似已看透了这位俏郎君的心意,轻轻咳了一声,又道:“本公子如果只说饶了你,你一定无法相信。因此,本公子无妨先行告诉你,为何会饶你一命的理由,好让你萧大兄台放心!”
这正是萧百城此刻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他的一双眼睛,睁得更大了,满腔的恐惧,显然已为好奇心所代替。
无论谁处在他现在的地位上,都难免会急着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理由帮他挽回了一条性命?
令狐平缓缓说下去道:“本公子之所以不想杀了你,既不是心软下不了手,也不是因为你是黄山掌门人的侄少爷。而是因为——咳咳——如果就这样杀了你,未免过分便宜了你小子!”
萧百城心头咚的一声,如中巨杵,脸孔登时变成一片死灰!
这真是一个好理由!
原来就是这样一个好理由使他免除了一刀之灾!
令狐平微微一笑,侧目道:“这个理由可够充分?你萧大兄台会不会有点感到意外?我想应该不会才对。像你萧大兄台这样的人,一旦落在我这位浪荡公子手里,你应该想象得到。要想逃过一命,机会似乎不多。要有机会,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仅凭一死尚不足以谢世人!萧大兄台,你说对吗?”
萧百城浑身颤抖,要想破口大骂,却又没有这份勇气。
令狐平俯身捡起一副流星飞爪,在手上掂了掂,又道:“碰上了我这位浪药公子的人,虽然免不了要走霉运,但也有一桩好处。就是不管对方恶性多重,本公子都会为保留一次逃生或报复的机会!”
说着,伸出脚尖一踢,第一个先替五鹰班大登活开穴道。
五鹰班大登虽然活开了穴道,却不敢故意逃跑,这位浪荡公子的身手他刚才已经领略过了。
令狐平点点头道:“来,先从你这位伙计开始。你伙计可以先站起来,舒展一下筋骨,然后向外奔跑。本公子站在这里,绝不移动半步,能脱出这根飞爪的范围,算你伙计命大,本公子绝不追赶!”
五鹰班大登双拳一抱,苦着脸道:“但求公子一一”
令狐平脸孔一沉道:“你是不是要本公子收回成命?”
五鹰班大登微上半步道:“务乞公子慈悲!”
说着,跨出的左腿一弓,右腿跟着下弯,作势便待下跪。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令狐子眉头刚刚往起一皱的刹那,这位黄山第五鹰突然掌心外吐,拍出一股掌风!
借双掌向外一登之力,人已倒纵而起,话一般朝殿后飞射出去!
只听令狐平冷冷一笑道:“算盘倒是打得如意!”
银虹一问,飞爪已然出手!
结果正如这位五鹰以飞爪抓中贾家姊妹一样,一抓不偏不倚,正好抓在这位五鹰的右肩上!
所不同的是,令狐平并没有跟着打出另一端的流星,而是曲肘一带,然后后腕一翻,在半空中盘了个大圈子,活像摔田鸡一样,劈啪一声,摔落地面,使那位钩在飞爪上的五鹰,结结实实地尝了一次活人被摔成肉饼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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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丑郎君
令狐平拔出飞爪,又将六鹰方守仁穴道活开。
六鹰方守仁这一次可学乖了,他已经看出,在这位浪荡公子前面,使诡计是无论如何行不通的,反不若遵命行事,逃命的希望,也许还大些。
所以,他穴道活开之后,先运了一会儿气,等血脉完全畅通了,方咬一咬牙,身形猛拔,向殿外窜去!
令狐平点点头道:“这个家伙老实多了,就试试你这家伙的运气吧!”
双手一分,手上那根流星飞爪,应声断为两段。
他留下带爪的一截,而将带有流星的那一截,喝一声照打,手腕一扬,打了出去!
流星飞出,正中六鹰后背!
大概打中之处,非心脏要害,六鹰向前一个踉跄,闷哼了一声,又继续跌跌绊绊地向观外奔去!
令狐平笑了一笑,果然未再采取其他手段。
然后,他转过身来,向萧百城道:“好,现在轮到你萧大兄台了。”
萧百城颤抖着苦苦哀求道:“令狐平……不,不……令狐少侠……小弟……以后……一定革心洗面,重新做人!”
令狐平笑道:“你萧大兄台的妙主意好像多得很,如果这一趟饶了你,你又想出一些别的妙主意来,我岂不跟着你成为罪人?”
萧百城忙道:“令狐兄放心,小弟……说不敢……就不敢……小弟可以起誓……以后小弟如果再……再……再……”
令狐平摇手道:“算了,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誓言。咱们还是来个可以兑现的比较可靠!”
萧百城脸色一白道:“令狐兄……是……是……是不是想……想……毁去小弟一身武功?”
令狐平道:“不是。”
萧百城呆住了!
对一个武人来说,比死还难受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以重手法废去这个人的一身武功!
这位浪荡公子既然不是想废去他一身武功,还有什么使他更难受的手段呢?
令狐平接着道:“武功的本身,并无善恶之分。就拿本公子来说吧!我这位浪荡公子若不是仗着这一身武功,今天又如何收拾得了你?你兄台坏事的,并不是一身武功,而是你兄台的这个外号——俏郎君。”
萧百城赶紧道:“这也好办,小弟以后不再使用这个外号就是了!”
令狐平笑道:“这个俏郎君的外号,当初是你自己取的吗?”
萧百城忙说道:“今后我也不许别人再叫。”
令狐平道:“别人要再叫呢?”
萧百城道:“小弟就跟他翻脸。”
令狐平道:“当然可以不叫,背后你又能禁得了谁?”
萧百城一怔道:“这个——”
令狐平道:“而这一点,尚非关键所在。最主要的是,不管你用不用这个外号,也不管别人是否这样称呼你,在你心底下,你总会觉得自己很帅,俏郎君这个外号,名实相符,当之无愧!”
他叹了口气,又道:“一个男人如果身世背景不错,年纪轻。有钱、有势、人长得英俊,又会武功,就是不想干坏事,坏事都会跟着来,若是把持不住,或者劣性天生,那就更不堪设想了!”
萧百城呐呐地道:“那么——”
令狐平道:“所以,治本之道,只有一途,就是让犯了这种毛病的公子哥儿,不再有机会顾影自怜,以为别人的大闺女,得了他的蹂躏,还是福气!”
萧百城骇然道:“你,你——”
令狐平扬了扬手上那支飞爪道:“这支飞爪,将使你这位‘俏郎君’变成‘丑郎君’。”
“本公子刚才已经说过了,完事之后,你武功尚在,你还有报复机会。今天,明天,或者就在现在,悉听尊便!”
他走上一步,又道:“同样的,你也可以回去想一想,你已经坏过多少女子的名节?这点惩罚,是否应得?今后故我依然?抑或行善赎罪?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牢记,今后如果再动歪念头,最好不让奇士堡的人知道,更千万不再落在我这位浪荡公子手里!”
手起处,沙沙几声,萧百城左右双颊,已分别开出一朵血花!
令狐平划完,扔去血爪,又为这位俏郎君一一拍开各处穴道,然后退出数步,冷冷喝道:“现在快滚吧!”
萧百城双手掩住脸孔,呻吟着狼狈而去。
令狐平过去火堆上添了几段焦木,使火势又旺了些,然后走过来亦将贾氏姊妹之穴道分别活开。
两姊妹舒了一口气,双双睁开眼皮。
令狐平微微一笑道:“应约的人已经来了。怎么样——贤昆仲与在下的一场比试,是不是向后顺延,另订日期和地点?”
两姊妹一骨碌坐起,四下略一打量,马上猜出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们已经受了伤,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地上五鹰班大登的尸体,和另一边那一大滩血肉,正是整个事件最好的说明。是这位浪荡公子适时赶到,救了她们两姊妹的两条命!
接着,两姊妹又想到各人自己身上的伤口。
两姊妹一摸肩后伤口,两张面孔,登时通红。因为伤口敷了药。
为她们扎伤敷药的,当然不会是别人!
对方为她们处理了伤口,难道还会不知道她们是女儿身?知道她们是女儿身,却故意还喊她们为“贤昆仲”!
贾蔷还不怎样,贾薇已忍不住瞪起杏眼道:“你有什么好神气的?是不是以为你救了人,别人就得向你低头,改口喊你一声大思公?”
令狐平轻轻一咳道:“啊!恩公虽不必,以后在称呼上,得改改口倒是真的。”
贾薇益发着恼道:“改什么口?怎样改法?是谁要你来救的人?哼哼,自作多情,我们就是看不惯像你这样的人!”
令狐平抱拳道:“谢谢!”
贾蔷一怔道:“谢什么?”
令狐平道:“谢两位刚才的这一声看不惯!”
贾蔷道:“这也值得一谢?”
令狐平道:“是的,这是我这位浪荡公子自己订下来的规矩。凡是男人说看我不惯,我就会赏他一剑,表示我也看他不惯。但如这一声看不惯出自女子之口,我非但不以为忤,反会回答一声谢谢!”
贾蔷道:“为什么?”
令狐平道:“至于道理何在,因为从来没有人要求我解释过,所以当初这个规矩是怎么订下来的,连我自己也记不起来了。”
贾薇轻哼道:“油嘴滑舌,轻浮挑达,根本就不像一个出自名门正派的世家子弟!”
令狐平笑道:“谁说过像个出自名门正派的世家子弟?我有没有在两位面前以名门正派的世家子弟自诩?”
贾蔷忽然拦着道:“不,薇妹,慢一点!你还没有听出他刚才话中有话,我们……
被……被……被他侮辱了。”
贾薇杏眼一睁:“怎么说?”
贾蔷道:“他刚才说,如果男人看他不惯,他就会拔剑相向,显然只是一种借口。”
贾薇道:“哦?”
贾蔷接着道:“其实他的意思,全是为了他那一声谢谢在作掩饰。他真正要说的无疑是,你们看不惯,是吗?谢谢!我对你们姊妹两个,恰巧也没有什么好感,既然你们看我不顺眼,在本公子来说,正是求之不得!”
贾薇一听,脸都气白了!
她转向令狐平责问道:“是这样的吗?”
令狐平微微一笑道:“两个十七八岁的大闺女,武功既不够火候,易容术又欠精明,自己招来血灾不算。还差点就让另一个人背上黑锅,如果易地以处,你们这对姊妹,会有什么感想?”
贾薇给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贾青也变了脸色道:“你……你……这是什么口气?你是我们的什么人?你……你凭什么可以这么教训我们两姊妹?”
令狐平从容含笑道:“你共计责问了三点,我现在也分三点答复:一、这是我浪荡公子一向说话的口气。二、我不是两位的什么人。三、隆中剑客与奇士堡主,义如手足,前者为令祖,后者为家父,我凭世谊与行辈教训你们两个,接受教训并非坏事。教养是从教训培植出来的,是世家子弟都该知道。长白派的毒马蜂,黄山派的俏郎君,说起来都是世家子弟,其所以为人不齿,便是因为缺乏教养,换句话说,也就是平日的接受教训不够!”
他顿了一下,又笑道:“这样答复,两位可觉得满意?”
两姊妹哑口无言,两张面孔,忽红忽白,不知道是怒?是羞?是恼?是喜?
抑或什么都不是,只是女孩子家输了口,所常有的难为情。
但有一点,是不难想象的,两姊妹面对着这位浪荡公子,显然谁也没有计算过双方之间的辈分!
不论这位浪荡公子如何骄狂,教训得有没有道理,隆中剑客在世时与奇士堡之交谊是不容否认的。
这份交谊否认不了,两姊妹就不能不将这位浪荡公子当做一位小世叔看待!
令狐平又笑了笑道:“这就是我这位浪荡公子的脾气,尚望贤姊妹别见怪,其实我并非想以长辈自居,不过抬出这一顶大帽子,唬一唬你们而已。咱们之间,当然仍以平辈相处!”
贾薇眼珠转了转,忽然问道:“有人说你已经投入龙虎帮,有没有这回事?”
令狐平眼色一使,突然回过身去,向殿外暗处冷冷道:“那边的那位朋友,你可以出来了!”
两姊妹大吃一惊,顾不得身上伤口,双双自地面上一跃而起!
但四下里一片沉寂,根本无人应答。
贾薇凑近一步。低声问道:“有人来了?”
令狐平转过身来笑道:“没有。”
贾薇得了愣道:“那你——”
令狐平笑道:“这不过是一种小小的手段罢了!四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如不这样乍喝一声,怎知道究竟有没有人窥视窃听?”
两姊妹哑然失笑,同时暗暗佩服这位浪荡公子果然精明过人!
令狐平接着正容低声将今夜之经过,以及他投身龙虎帮之真正目的,简略地说了一遍。
两姊妹至此方始完全心悦诚服。
贾育听完,忍不住说道:“既然已知道那座龙虎总舵就设在龙门山遮马谷,四奇士为何不联络各派正面加以进剿?”
令狐平苦笑道:“这个牵涉太广了。”
贾薇接口道:“有什么顾忌?”
令狐平道:“一是人手的问题,目前魔帮各级护法,总数不下千人,已被收买的各派弟子,尚不计算在内。奇士堡与丐帮的人数加起来,虽然也有近千之众,可是该帮即使一名黑衣护法,都要强过丐帮的一名三结弟子,如果这样一折算,我们这边可用之兵,将连对方的三成都不到,若是正面进剿。岂非白费?”
他接下去道:“其次,是劳逸的问题,那座遮马谷,地势奇险,门禁重重,若非帮中心腹徒众,谁也弄不清全部出入之路,等闲情况之下,根本攻不进去,勉强逞能动手,只有送死。”
贾蔷皱眉道:“那怎么办?”
令狐平笑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丐帮弟子捉长虫的方法?”
贾蔷眨了眨眼皮道:“安排香饵,徐徐诱之出洞?”
令狐平笑道:“对了!目前这是一种最有效的方法。那座遮马谷形势险要,但它说什么也不能离世独立生存。如果我们针对此一弱点,只须极少数之人力,便不难布下层层罗网,于该谷咽喉要道上,出来一个宰一个,出来两个宰一双!”
贾薇接着道:“听说贵堡那位丙寅奇士已经来了太原,以及龙虎帮方面也来了不少人,究竟是真是假?”
令狐平道:“是的,这是第一道香饵,同时也是第一面罗网!”
贾薇又问道:“双方到目前为止,有没有发生接触?”
令狐平道:“接触过了,战绩还不错。”
贾青想了想,忽然迟疑道:“用这种方法,好固然好,但要是激恼了这位龙虎帮主,突然来个率众大举倾巢而出,那时怎么办?”
令狐平道:“求之不得!”
贾蔷道:“为何说求之不得?”
令狐平道:“那样一来,无异先解决了我刚才说过的劳逸问题!”
贾蔷道:“解决了劳逸问题,接着来的人手问题又如何解决?”
令狐平笑道:“乌合之众,利守不利攻,那时只须派出一支奇兵,先捣散贼子们的老巢,使贼子们有进退失据之感,事情就大有可为了。这些家伙全是因利害关系而结合,一旦发觉大势已去,你以为他们会真的卖命?”
贾蔷摇摇头道:“我总觉得你将事情似乎说得太容易了些。”
令狐平笑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勇气便是力量!别说尚有丐帮相助,即使只凭四奇士和我浪荡公子,我都有信心叫这批贼子,有土崩瓦解的一天!”
贾薇目闪异光道:“我们两姊妹能不能也参加一份?”
令狐平笑道:“欢迎之至!”
贾蔷笑了笑,道:“在你这位浪荡公子看来,我们两姊妹抵不抵得上该帮两名蓝衣护法?”
令狐平沉吟了片刻道:“这是一个很不容易回答的问题。”
贾蔷道:“为什么不容易回答?”
令狐平道:“这需要从好几方面来说。”
贾蔷道:“那你就分开来说,不就得了?”
令狐平道:“如果一对一,单论武功,以你们今夜能力歼四鹰的成绩来看,你们比起该帮的蓝衣护法来,应该只强不弱。因为就是换了该帮任何两名蓝衣护法,今夜恐怕都不可能会有这份辉煌的战果!”
两姊妹听了,都显得很高兴。
令狐平接着道:“但如果谈到江湖经验,以及临事之应变能力,你们则可能连该帮一名起码的黑衣护法也抵不上!”
两姊妹不由得又露出失望之色。
令狐平正容接下去道:“所以,总结一句,用兵之道,并非强者必胜,武功只能列为致胜的条件之一。就以你们两人来说,你们的武功虽与该帮之蓝衣护法相当,但如果任性、贪功、轻敌,或是疏于防范,很可能遇上两名青衣或黑衣护法,都会吃亏上当。同样的,你们如能虚心接受主事者之调度,于适当之时机,采取适当之行动,非但该帮之蓝衣护法不是你们的敌手,就是合力对付该帮一名黄衣护法,都应该没有问题!”
两姊妹经此一说,这才又再度露出喜容。
贾薇忙问道:“那么,我们这一边,目前全归哪几位调度?”
令狐平道:“四奇士、华山掌门人、丐帮之金杖四老、侯丐、法丐,以上每位均可随时负起调度之重任!”
贾蔷笑道:“你还漏说了一位吧?”
令狐平道:“谁?”
贾蔷笑道:“浪荡公子!”
令狐平道:“哦!真的?那么两位愿不愿意接受我的调度?”
贾薇抢着笑答道:“决不还价!”
令狐平道:“一言为定?”
贾蔷点头道:“是的,一言为定!”
令狐平从怀中取出一盒药丸,和一袋散碎银两,递过去道:“好,那就请带着这些,立即离开此地!”
贾薇一呆道:“去哪里?”
令狐平道:“中条山,丐帮总舵!”
贾蔷呐呐道:“我们说过了……当然不会反悔,不过……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一定要我们离开太原的原因……”
令狐平道:“原因很简单,太原不是你们养伤的地方。还有便是希望能从你们口中,使那边的人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火速派人前来支援!”
两姊妹本来只想弄清这位浪荡公子是不是因为讨厌她们,才将她们遣开太原,如今一听还有这等重要的使命,自然再无别的话说。
令狐平为了慎重起见,一直将两姊妹暗中送出十数里外方才抽身返回龙虎分舵。
令狐平回到分舵,已是三更将尽。
分舵中灯火通明,舵里舵外,刁斗森严,‘如临大敌,令狐平见了这等情景,不由得暗暗吃惊。
这是过去从来不曾有过的现象,难道他离开之后,舵中又发生什么变故不成?
这会不会和他今夜之行动有关呢?
他想应该不会。
他离开时,一点也没有隐瞒。
他明明白白的告诉两魔,他已接受了贾家两姊妹的邀请,准备前去东城药王庙前,与两姊妹比试剑法!
如果两魔不相信他的话,一定会派人跟踪。但是,很明显的,今晚这一路上,没有人跟在他的后面。
就是退一万步来说,今晚一直有人跟着他,并且听去了他和两姊妹的全部对话,两魔也不会以这等阵仗等他回来。
所以,他虽然暗暗纳闷,却仍毫不迟疑地,径向大厅中走去!
厅中灯火虽亮,但只有四个人。
四人是哈、辛两老魔,追命镖钱大来、瞎眼判官苏光祖!
那个与追命镖钱大来形影不离的惹不得支三解,反而不在大厅中。
这又是一个令人不解的谜。
惹不得支三解去了哪里呢?
令狐平走进去时,四人似乎都没有觉察。
瞎眼判官苏光祖擎着一盏灯,正躬腰低照着追命镖钱大来,后者蹲在大厅中央,不知道在一扇门板上检视什么。两魔则背着双手,一旁静静观看,脸上的神情都显得很是凝重。
令狐平轻轻咳了一声。
两魔同时回过头来。
令狐平走过去问道:“这么晚了,几位怎么还没有安歇?”
天杀翁哈冥年点点头道:“你老弟回来得正好,快过去看看!”
追命镖钱大来连忙站起身子,退去一旁。
令狐平目光所至,不由得当场一呆!门板上端端正正的躺着一具尸首,正是那位北邱火雷婆婆!
令狐平抬头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魔叹气摇头,谁也没有开口。
追命镖钱大来道:“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今天在丁跛子菜棚中,我们明明都看到她离去的……”
令狐平道:“是啊!那么这具尸首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追命镖钱大来道:“离茶棚不远的官道上。”
令狐平道:“谁先发现的?”
钱大来道:“过路的人。”
令狐平指着尸首道:“查过了伤口没有?”
钱大来道:“查过了。”
令狐平道:“是丧于兵刃?还是丧于拳掌?”
钱大来道:“兵刃。”
令狐平道:“什么样的兵刃?”
钱大来迟疑一下道:“卑座不敢肯定……看起来………很像是……方护法的白骨叉……
或许是卑座看错了也不一定……”
令狐平心中已有数。
他又转向两魔问道:“支护法呢?”
哈魔没精打采地答道:“刚被帮主喊走,大概有什么事,要他回总舵去了。”
令狐平故意皱着眉头道:“如果是帮主要他去总舵再调人来,我们几个的脸面,可说是丢到家了,真奇怪连一个上官亮……”
哈魔心中有病,似乎怕再提到这个名字,当下咳了一声,打断他的话头,接口又问道:
“跟那两个妞儿,结果怎样了?”
令狐平已算定百手蜈蚣天亮之后必然会找上门来,要瞒也瞒不了,便将事实略作修改,说出了大部分的经过。
他说他在药王庙前没有等到那两个妞儿,一时无处可去,便想到去香花院喝一杯,最后在门口碰上那个俏郎君萧百城,因为他看到对方鬼鬼祟祟的,似乎有所图谋,便从后面一路跟出北城——
底下,他说的全是事实。
他只将不取俏郎君性命的理由说成是看在多刺蛾眉阴小小的情面上,怕做得太过分,会伤了自家人的和气!
哈魔听了摇摇头道:“你老弟完全估计错了!”
令狐平微怔道:“小弟哪点估计错了?”
哈魔淡淡一笑道:“你小弟根本不该放过那个姓萧的小子!”
令狐平甚感意外道:“为什么?”
哈魔又笑了笑道:“我们那位阴护法跟这位黄山掌门人已无复合之可能,该派与本帮翻脸,只是迟与早的问题,你饶了那小子,是那小子命大,我们那位阴护法根本就不会领你老弟这份人情!”
令狐平总算又放下了一颗心,这样明天那对叔侄就是率众找上门来,只要两魔不加干涉,事情就好办多了。
辛魔突然从旁阴阴问道:“那两个妞儿呢?”
令狐平这才想起他刚才话中的一个大漏洞,因为他始终没有交代两姊妹最后去了哪里,还好他沉得住气,当下从容含笑道:“两个妞儿以为本公子还没识破她们的身份,临走尚说等伤好了,仍要跟我见个高下,至于刻下是否仍在城中,就不得而知了。”
辛魔正想开口,哈魔忽然打了个呵欠道:“好了,我们也该歇歇了,把这婆子抬去后面埋掉,吩咐兄弟们好好守备,别叫那厮食髓知味,趁大伙儿睡下,又悄悄摸进来。”
瞎眼判官苏光祖应了一声是,与追命镖钱大来抬走门板。
令狐平想想好笑,无量三翁居然也有草木皆兵的一天,要不是他亲眼看到,他怎么也不会相信。
次日,巳牌时分,分舵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嚷之声,派人出去一看,果然是那位黄山掌门人带人来了。
哈魔问令狐平道:“姓萧的这厮,你老弟一个人应不应付得了?”
令狐平笑笑道:“难说得很,小弟以前在江湖上虽然会过不少知名之士,但跟一派掌门人物动手,这尚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哈魔又道:“等下要不要钱护法助你一臂之力?”
令狐平笑道:“一起出去壮壮势可以,下场子则不必;我想这厮以一派掌门之身份,应该不至于假借部属之力,倚多为胜,他如果只向本座一人挑战,本座除了舍命陪君子,别无选择。两位知道的,我浪荡公子什么也不争,就是不肯输这口气!”
哈魔点头道:“好,我们出去,到时候看情形再说吧!”
百手蜈蚣萧扬伟领着首鹰皮舟和二鹰苗仲,以及那位俏郎君萧百城,已经等候在前院中。
瞎眼判官苏光祖正在向对方抱拳赔笑,不断说着好话,百手蜈蚣紧绷着面孔,就像没有听到一般,连正眼也不瞧一眼。
首鹰和二鹰分立于百手蜈蚣两侧,脸上神情跟百手蜈蚣同样阴沉。
俏郎君萧百城站得稍远,脸上蒙了一幅黑纱,不过仍隐隐约约地可以隔着黑纱看到两颊上贴的膏药。
令狐平于台阶上摆手约住两魔和追命镖钱大来,一面含笑缓步下阶,一面向瞎眼判官苏光祖招呼道:“苏分舵主,你退回来,你做主人的礼节已经尽到,这几位贵宾,交给本座来为你接待就是了!”
瞎眼判官苏光祖正在那里下不了台,闻言如获大赦,急忙连声应是,远远退去一边。
令狐平走至院中,在百手蜈蚣对面,约丈许处站下,也不讲求什么仪节,径自抬起头来笑道:“掌门人大概是找我这位浪荡公子来的吧?”
百手蜈蚣冷冷道:“不错!”
令狐平又笑道:“掌门人今天的气色,看来似乎不怎么和善,不过,不论掌门人今天是何事而来,有一句话,本公子却不能不先说在前头。”
百手蜈蚣哼了一声,没有开口。
令狐平笑着接下去道:“本公子自被逐出奇士堡以来,与八大门派中人接触,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前后之身份,却不一样。譬如说,以往武当八子所遇到的,是不折不扣的浪荡公子。今天就不同了,今天你萧掌门人所面对的,则是龙虎帮中的一位锦衣护法!”
百手蜈蚣脸色微微一变,但仍没有开口。
令狐平一敛笑容,轻轻咳了一声道:“锦衣护法在龙虎帮中之地位如何,别人或不清楚,但你萧掌门人、则没有不清楚的理由,且嫂夫人在本帮,也只不过是一名黄衣护法!”
百手蜈蚣的脸色又变了一下。
他似乎正在心头上衡量着一架天平,一边秤盘放的是八鹰和侄儿俏郎君,另一边秤盘里则放的是娇妻多刺峨眉。
从神色上,可知这位黄山掌门人这时相当难于取舍。
如论分量,当然娇妻重于一切,但是八鹰人去其六,爱侄又带了一脸破相,再加上八鹰中的两鹰和爱侄这时又全在身边,他若是一无表示,就这样打退堂鼓,以后将如何驾驭全派部众……
令狐平缓缓接下去道:“所以,本座敬重你是一位掌门人,也希望你萧大掌门人认清你现在面前站的是一位龙虎帮锦衣护法!”
他顿了顿,续道:“本座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掌门人今天到这里来,有什么指教,请尽明示,本座将洗耳恭听教益!”
百手蜈蚣还没有正式开口说话,却好像已经感到词理俱穷。
他瞪着令狐平,眼珠子转了又转,好半晌方才说道:“你……你老弟既然如此明白事理,你……你老弟为何还要这样狠心?”
令狐平平静地反问道:“我哪点狠心?”
百手蜈蚣指着身边两鹰道:“他们弟兄八人……”
令狐平打断他的话头道:“他们八人中五死一伤,我知道。但是,你大掌门人有没有查清楚,他们是死伤在什么人手上?因何事而招致死伤?是对方的过错?还是他们的过错?”
俏郎君突然厉声叫道:“叔叔别听他花言巧语,凶手就是这小子!”
百手蜈蚣经受住于身后这一吼喝,心头仿佛又有点活动起来,双目中也再度迸射出一片慑人寒光。
但他一时之间,似乎还无法作出决定。
令狐平于是淡淡一笑,并不加辩白。
百手蜈蚣犹豫着转向首鹰皮舟问道:“皮老大意见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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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锦衣护法
首鹰皮舟尚未及有所表示,二鹰苗仲已抢着冷冷接口道:“今天太原城中,能叫黄山八鹰一死就是五个人物,应该不会太多。退一步说,就是满城都是这样的高人,能狠得下这份心肠,使得出这等手段的,也应该不会有几个!”
令狐平笑笑道:“换句话说,要有便只有一个浪荡公子,是吗?”
二鹰苗仲沉声道:“不错!”
令狐平笑道:“既然本公子具有这份能耐,你想本公子就是承认下来,你朋友又准备拿公子怎么样?”
萧百城又叫道:“叔叔,你看看他这种态度,你听听他这种口气,这小子心目中根本就没有咱们黄山一派……”
令狐平点头道:“一点不错,自从见了你这位俏郎君之后,黄山一派在本公子心目中的确打了个很大的折扣。”
他扬起面孔道:“你老弟的伤只是一张脸孔,一身武功并未失去,你老弟要说话为什么不站到前面来。”
萧百城不但未向前站,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令狐平微笑道:“这就对了!你老弟只剩下一次机会,要嚷要得没人禁止你,但最好站得远一点。”
二鹰苗仲在八鹰中是脾气最坏的一个,刚才遭令狐平一顿抢白,就已经忍不住要出手,这时见令狐平语气愈来愈狂,当然无法再忍受下去。
当下也不问百手蜈蚣同意与否,突然向前大跨一步,目怒道:“亮兵刃!废话少说!”
令狐平一个倒纵,飞身退上台阶,向站在院中一角的瞎眼判官苏光祖笑着手一挥道:“苏分舵主陪这位朋友走几招!”
锦衣护法的命令,一名分舵主哪敢违背。
瞎眼判官只好提起精神,从袖管中取出一对判官笔,迎着二鹰苗仲,双手一合,赔笑说道:“苗朋友请多多指教!”
这些地方,他比令狐平强多了,他居然知道这位第二鹰姓苗!
不料二鹰苗仲却没有将他这位分舵主看在眼里,手中流星飞爪一甩,板着面孔,没好气地道:“老子要找的不是你,你滚开!”
瞎眼判官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在总舵来的锦衣护法面前,不错,他的地位,诚然不高。但对帮外人来说,他姓苏的,不大不小也是一舵之分主,今对方竟以这等口吻对付他,真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百手蜈蚣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对二鹰之一言一行,完全采取着放任态度,既不鼓励,亦不制止。
瞎眼判官强忍着一肚子火,又举了举手中的判官笔道:“苗朋友要找的不是我苏某人,就算我苏某人找你苗朋友也可以。苗朋友如果不肯先行出手,我苏某人可要得罪了!”
二鹰苗仲一嘿道:“凭你也配!”
左腕抖处,突然一爪飞洒过去!
这种流星飞爪若是对准敌人迎面平飞过去,无异是一个人的手臂,突然加长了若干倍,在使用着掌招中的毒手五个搜魂。
而一个人的手臂即使可能加长,也永远不及这种飞爪出手时来得快速。
因为一个人的手臂,必须先抬起来,才能跟着打出,这种飞爪就没有这种限制。
同时一个人受着身高的影响,攻敌之部位,也有一定的范围。无论是多强的高手,以及出拳有多快,对方也不难于事先看出攻敌之部位,能化解便化解,化解不了,尚可闪避。
但遇上这种飞爪,你就永远无法预估对方将要攻取之部位。
等你看出来,再想问避,也就退了!
瞎眼判官苏光祖的一身武功本来就不及这位黄山第二鹰,加上他使用的兵刃,又是兵刃中最短的一种,当然更不是这位第二鹰的敌手。
二鹰苗仲这一爪与语音同时发出,话没说完。飞爪已到。
瞎眼判官要想招架,已经迟了一步。
二鹰苗仲手腕一沉,那流星飞爪立即应手深深插入瞎眼判官的右肩!
瞎眼判官一个人站立不稳,人已随身踉跄冲出,手中的一对判官笔,不由自主地松手掉了下去。
这种情形之下,二鹰苗仲顺势扬起另一端的流星,只须端上一脚,瞎眼判官也报销定了。
但结果却非如此。
接着来的变化,不但二鹰苗仲没有想得到,就是令狐平、哈魔、辛魔、百手蜈蚣等人也显然没有料想得到。
原来全身向前扑倒的瞎眼判官苏光祖,虽然失去了兵刃和抵抗力,却仍始终保留着一样东西。
一样什么东西?
一肚子的怒火!不但未因失手而消失,反困死亡之临近,益发炽烈起来。
这股怒火带给他一股无比的力量。
他在向前栽下去时,只想到一件事,如果就这样死去,他死也无法瞑目,他得在死前捞回一点老本!
所以,他身躯一着地,根本不作逃命打算,亦不顾右肩彻骨之痛,咬牙一个倒翻,反朝敌人脚下凑去。
二鹰苗仲一招得手,未免得意忘形,他见瞎眼判官翻了个跟斗,尚以为是自己用的手劲太大,正想伸足去踹住瞎眼判官的肩胛,等奚落过几句后,再以脚尖,暗使阴功,叫对方落个骨碎筋折时,脚面上突然感到一阵透心剧痛!
瞎眼判官一支判官笔,已戳穿他的脚背!
他想摔踢,却挣不开,因为瞎眼判官自料必死,双手抱住笔柄,死命往下按,硬是不放手。
二鹰苗仲只好再用流星往下打。瞎眼判官脑袋应声开花,二鹰苗仲熬痛不过,咕噜一声,也倒下了!
首鹰皮舟飞身抢出,将二鹰挟去俏郎君面前一放,又迅速回到院心,向台阶上的令狐平冷笑道:“你小子还好意思不下来?”
令狐平见两魔对瞎眼判官之死完全无动于衷,知道魔帮对平白送掉几条人命,并不当作一回事,于是,又转向追命镖钱大来,以传音方式。低声吩咐道:“钱护法上去收抬他。等会儿换上姓萧的,再由本座出手!”
绝情翁辛占相冷冷加了一句道:“用不着客气,手脚利落一点!”
追命镖钱大来点点头,足尖一点,飞下院心。
首鹰一见来的又是替身。忍不住手指大骂道:“亏你小子还自称什么锦衣——”
追命镖钱大来点点头,足尖一点,飞下院心。
首鹰皮舟仗着一根流星飞爪已练得出神人化。虽然看出追命镖钱大来在龙虎帮中身份不低,仍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
他却不知道,现在来的这位龙虎帮蓝衣护法,飞镖出手,向无虚发!
他抬头向上,正好露出了咽喉。
追命镖钱大来一镖打断了他的话,也打穿了他的咽喉!以致这位八鹰中的老大,人虽向后倒了下去,一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眼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之色,最后眼珠子不动了,眼皮仍未能合上,仿佛仍在出神想着,喉管上的一支镖是从哪里来的?
只有一个人留意到了追命镖钱大来的出手。
这个人便是百手蜈蚣萧扬伟。
只有行家遇上行家,才会留意这些地方。
行家遇行家,有时很有意思,有时也很可怕。
有时候不但可怕,而且是一件相当残酷的事!由于追命镖钱大来的一支亮镖,结果也引出百手蜈蚣萧扬伟一支亮银镖。
后者的一支亮银镖,出手更快!
几乎第一支亮银镖尚未穿过首鹰之喉管,百手蜈蚣萧扬伟的那支亮银镖就已奔向钱大来的太阳穴!
这一镖是从侧面奔出的。
打镖之能手,多半能打也能接。纵然接不住,躲也会比别人躲得灵巧些!
可是,追命镖钱大来这一次却是例外!
因为他根本没有看到这一镖朝他打来!他甚至于想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无论是攻出一剑,或者是攻出一掌,都要用眼睛,打出飞镖,自不例外。
他的警觉心相当高,但他绝没有料到,当他眼睛望向首鹰咽喉的一刹那,这位黄山掌门人的飞镖就出了手!
他以飞镖打向首鹰,并不算偷袭。因为首鹰看到他飞下院心,也知道他是干什么来的。
首鹰的死,并不冤枉,他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怪自己将自己看得太高!
追命镖钱大来呢?如果死了,也不冤枉。
他应该知道百手蜈蚣是什么样的一位掌门人,碰上这种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掌门人,不加防范而遭毒手,死了也是活该!
不过,这追命镖结果竟没有死。
因为百手蜈蚣出手虽快,旁边还有一双眼睛在注意着他,令狐平的一支降龙剑也不慢!
剑光一闪而过,飞镖落地!
钱大来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令狐平这一剑如果是抹向他的脖子,他的一颗脑袋应该已经不在颈子上了!
等到他回过头去看见那支被剑击落的飞镖,他才知道,令狐平是来救他的命,而不是要他自己的命!
这位蓝衣护法呆在那里,半晌不语。
他呆在那里,并不是由于惊吓过度,而是为了想不透一件事。
他想不透这位年轻的锦衣护法为什么要救他?
正如他刚才始终没有想到要救那位瞎眼判官一样,在帮中见死不救,并不是什么罪过。
人死了最重要的是对帮中有无利害关系,像火雷婆婆被抬回来,也不过是想弄清下手之人,如果已经知道是谁下的手,顶多向总舵送个信,根本没人为此关心。
这位蓝衣护法缓缓向后退了出去,虽然院心中令狐平与那位黄山掌门人已战成一团,他却仍在为此事出神。他他不知道等会儿要不要向这位救命思公道谢,对另外两位锦衣护法,会不会因而引起误会?
就在这时候,院心中突然传来一声朗笑!
接着只听百手蜈蚣萧扬伟怒声喝问道:“什么事好笑?”
令狐平剑光一闪,飘然退出丈许,伸手一指,笑道:“请大掌门人看看身后,就知道了!”
百手蜈蚣迟疑了一下,看出令狐平并无不良之图谋,方斜引一步,徐徐转身,向后望去。
这位大掌门人目光所及,不由得当场目瞪口呆!
原来那位俏郎君萧百城看出情势不妙,早不知于什么时候,采取三十六计中的上计,溜得无影无踪!
百手蜈蚣,原指望他为二鹰起出脚背上的判官笔,将伤口包扎一下,顺便加以照料。
现在才看出他根本就没有理睬!
二鹰苗仲仍然躺在那里呻吟。那支判官笔也仍然插在脚背上!
令狐平笑道:“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大掌门人有这样一位识时务的爱侄,照道理说,也该心满意足了!”
百手蜈蚣一声狂吼,脚下一跺,突然纵身向院外追了出去!
二鹰苗仲,依然留在原来的地方。
令狐平向追命镖手一招道:“来,将这位苗朋友抬去后面包扎一下,等他元气回复过来,再放他走,不要为难他!”
追命镖钱大来依言将二鹰苗仲抱去后院,另外几名帮徒,则自动走过来,清扫场地。
令狐平收起宝剑,走上台阶。
天杀翁哈冥年问道:“老弟刚才已经占了上风,为什么不一剑将那厮打发上路?”
令狐平笑笑道:“我要是那样做,我就成了帮中的罪人了!”
天杀翁呆了呆道:“这话怎讲?”
令狐平笑道:“你们不见那小子已经溜了吗?我如果杀了这厮,那小子回去黄山,不难鼓其如簧之舌,一方面煽动全派与本帮为敌,说成掌门人与八鹰全死在本帮人物手中,一方面说不一定还会博得全派同情,因而取得掌门大位,我可不愿这样轻轻松松的便宜了这小子!”
绝情翁点头道:“这样做得对!”
令狐平又笑道:“这样让他们叔侄全部留下来,小的忙着逃命,老的忙着追拿,就没有人再来跟本帮啰嗦了。”
天杀翁这才明白了放走百手蜈蚣萧扬伟,原来竟有这么多的好处,不由得竖起拇指夸奖道:“你老弟果然要得,硬是要得!”
令狐平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是中了毒的人,不能使用真力啊!
想到这里,不禁间道一声好险,差一点点就露出马脚!
于是,他连忙暗中运气,使脸上现出苍白之色,然后故意摸摸额角,作不解之状,喃喃地说道:“怪了,怎么有点头晕?”
天杀前忙朝绝情翁使了一道眼色,一面接口道:“大概是这几天没有睡好觉的关系……
老夫昨天也有过这种现象……咳咳,不要紧……到里面去,喝几杯酒,歇一歇就好了!”
三人刚刚进入大厅,追命镖忽然走进来报告道:“那个姓苗的不愿意走,他说他没想到黄山叔侄,竟是这样一对不讲情义的东西,他愿意留下来为本帮效劳。”
令狐平大笑道:“好,好,这样我们就一点亏也不吃了!”
绝情翁地点头道:“是的,这姓苗的比起我们那位苏大分舵主来,的确要高明得多,一个换一个,当然合算。”
天杀前道:“他脚背上的伤,碍事不碍事?”
钱大来道:“不碍。”
天杀霸道:“会不会变成残废?”
钱大来道:“不会的。”
天杀翁道:“好,那你去告诉他,本帮决定封他为蓝衣护法,叫他放心好好休养。”
追命镖转身待走,绝情翁道:“顺便去替令狐护法烫点酒来,令狐护法刚才耗了真力,有点不舒服。”
追命镖钱大来躬身应道:“是的,卑座马上送来。”
绝情老魔不是一个喜欢多说废话的人,他叫追命镖去烫酒,不但说明了烫给谁吃,而且说出要酒的原因,这里的奥妙,自是不问可知。
不一会,酒送来了,令狐平依丙寅奇士之指示,约莫过了盏茶光景,便显露出愉快之神情,表示不舒服已告消失。
现在,令狐平又多知道了一件事。
追命镖钱大来也是一名心腹人物。
他如今急着要办的,便是如何设法再跟丙寅奇士见一次面,因为惹不得支三解奉命回舵调兵,丙寅奇士也许还不知道!
太原城中,突然平静了下来。
先后发生的两把火,以及十多条人命,像一阵风似的,虽然引起一阵议论,但事情一旦成为过去,谈的人也就渐渐少了!
令狐平又到张四烂眼开的那家赌场去了几次。
丙寅奇士他想找是找不到的,他只有往这些地方跑,等对方前来与他会合。
然而,奇怪的是,他在以后的五天中,一连去了四次赌场,那位丙寅奇士竟始终未见现身!
丙寅奇士去了哪里呢?
令狐平十分纳闷。
连那位神秘的龙虎帮主,也突然失去了消息。仿佛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些丐帮弟子一样,一夜之间,不知去向。
另外,有一件事,也很奇怪。
蓝衣护法支三解奉命回舵调兵,算一算日期,援兵早该赶到了。
可是,这位蓝衣护法却一去就没有了消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令狐平百思不得其解。
他表面上装作乐得清闲的样子,一面于暗中观察两魔之言行,想从两魔身上得到解答。
两魔自从兽心老魔失去音讯之后,一直郁郁寡欢;最近几天以来,神情更见消沉。
连一向很少喝酒的绝情老魔。都一连喝醉了好几次。
两魔喝酒时,一句话也不说。令狐平每日进进出出,两魔亦不加过问。
桌子上永远放着三副杯筷,令狐平坐下来一起吃喝,两魔最多点一点头,令狐平如果表示要出去走走,今天不打算在舵中用饭,两魔也是点一点头。
两魔沉默如此,想要在两魔身上寻求解答,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令狐平的想法却是这样的。
沉默有时也是一种很好的回答!
最少,他已经看出了一点。就是对于丙寅奇士和龙虎帮主突然音息无闻,以及支三解一去不见回头,两魔似乎并不在意!
换句话说,这种种令人纳闷的现象,显然早在两魔意料之中!
这就是说,丙寅奇士和龙虎帮主目前是否仍在太原,或是已离太原去了别的地方,以及支三解为何迟迟不见带人前来,两魔必然清清楚楚!
如此推测大体上是绝对站得住的。
但这也为令狐平带来更大的困惑。
丙寅奇士和他是同一边的人,如今他不知道这位大奇士的下落,两魔反而比他清楚,岂不成了笑话?
不过,令狐平并不灰心。
他对自己的智力有信心,只要是合乎情理的事,他相信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求得答案!
分舵中的气氛,实在不适宜一个人静心思考。
外面的景色已说明春天业已来到人间,而分舵中那股沉闷的空气,却仿佛仍然浸在残冬里!
他再度来到城外丁跛子的菜棚。
在茶棚中喝酒,本来就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雅趣;加上茶棚四周,草木已呈绿意,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自然景色,当然要比酒楼中的情调强得多。
他泡了茶,也要了酒,但只点了两样菜:一碟花生米,几块盐豆干。干丝烫蒜在这种节令已经吃不到了!
有人喝酒,主张三不喝:人不对不喝,地方不对不喝,情调不对不喝。
这是对的。
不过,还少说了一样。菜太丰富了,也该不喝;就是要喝,也该少喝!
面对着满席山珍海味,酒常成为一种点缀品;很多人往往在喝醉之后,都不知道他喝的是什么酒!
他的注意力被菜肴分散了。
那不是喝酒。
那是糟蹋酒,如果喝的是好酒,简直是一种罪过!
会喝酒和懂得喝酒的人,面前桌上绝不会有很多菜。叫了满桌的菜再喝酒,那不是喝酒,那只是摆阔。
令狐平是个真正懂得酒中三味的人。
真正懂得喝酒的人,也永远不会喝醉,而只保持着一种醉的感觉。
过去这两三年来,他被人喊成浪荡公子,多半与酒有关,因为经常有人看到他这位浪荡公子烂醉如泥!
其实,那是他有意装出来的。
他如果不这样做,他就成不了声名狼藉的浪荡公子,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个声名狼藉的浪荡公子,也许到今天无人知道武林中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龙虎帮!
茶棚中的茶客并不多。
令狐平已有三分酒意。
这正是一个人思路最明朗的时候,令狐平终于找到了他想获得的答案。
一个可怕的答案!
他回忆起日前在这座茶棚中与丙寅奇士一起喝酒的情景,那时丙寅奇士并没有告诉他有什么特别的计划,只说有事时,他会与他联络;如今联络突然中断,那只有一个解释,便是这位丙寅奇士已经离开太原!
同时,不难想象得到的是,丙寅奇士离去时,一定走得异常匆促,甚至连与他先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什么事逼得这位大奇士如此匆促离去呢?
那也应该只有一个解释,是受了那位龙虎帮主的影响!
如再配合蓝衣护法支三解调兵不见下文一点来看,他已隐隐约约的忖度出事情的概略。
那就是,支三解返舵调兵是不会错的,但这一支兵马,并不是准备调来太原!
说得明白一点,那位龙虎帮主在一再损兵折将,老羞成怒之余,无疑已将箭头不是指向奇士堡,就是丐帮总舵!
以上这两处地方,又以丐帮总舵之可能性较大,因为这位大帮主尽管恼火,要想捋奇士堡的虎须,一时大概还没有这份胆!
哈、辛两魔之所以悒悒不乐,也是可以解释的。”
因为龙虎帮主虽让两魔知道了他下一步的计划,却没有让两魔直接参与这次行动。
在龙虎帮主也许另有原因,但在两魔心目中,无疑已有不被重用的感觉,以两魔之心高气傲,这种感觉当然不怎好受。
令狐平想到这里,当然没有心情再喝下去。
就在他喊来伙计,准备结账离去时,忽然从茶棚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那伙计哈腰赔笑道:“相公不喝了吗?”
令狐平侧扬着脸道:“谁告诉你说我不喝了?”
那伙计一怔道:“那么……”
令狐平指指酒壶道:“酒喝完了,喊你过来添酒!”
那伙计忙道:“是,是,添酒!”
令狐平道:“再带个酒杯来。”
那伙计道:“嗯?”
令狐平道:“我可能有个朋友要来!”
那伙计又打了一躬道:“是,是,再带个酒杯来。相公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令狐平摆手道:“没有了,去吧!”
伙计走了,进来的那人正站在茶棚门口,向茶棚中四处张望,伙计以为他只是找人,也没有过去招呼他。
这个人令狐平并不认识。
但是,令狐平敢跟任何人打赌,这人如果是来找人,要找的人十之八九必然就是他这位浪荡公子!
他这种推断,并不是完全依靠直觉。
这人的相貌很平凡,年约三十上下,一身衣着,十分光鲜——问题也就出在这一身光鲜的衣着上!
因为这位仁兄显然不是经常有种好衣服穿的人。
那股别扭劲儿,就好像领口和袖口上都生满了刺,不是僵着脖子,就是绞着手臂,他自己别扭,别人看了也别扭。
一个人穿得起好衣服,却穿不惯好衣服,是什么道理呢?
在这些地方,令狐平的目光比任何人都要来得锐利,他几乎第一眼便看出来这人是一名丐帮弟子!
那人终于也看到了他。
令狐平扬扬手笑道:“嗨!孙老板,您好。孙老板也是喝茶来的吗?来,来,这边一起坐!”
那人含笑走过来,脸上明显地流露出一股疑讶之色。
令狐平笑着又说道:“孙老板这几天手气如何?”
那人坐下之后,前后望了一眼,低声道:“小的姓吴,钱字光宗,外号‘富贵丐’是汾阳分舵的二结‘钱粮司事’。不过……小的……却已记不起曾在什么地方跟公子见过面。”
令狐平笑道:“就在这里!”
富贵丐吴光宗怔了任道:“就在这座茶棚里?那……那……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令狐平笑道:“就是现在!”
那位富贵丐这才明白了令狐平语意所指,不由得脸一红道:“公子真好眼力……”
令狐平又笑了一下道:“你下次改变身份,最好找一套旧一点的衣服,这种新衣服穿在身上,有时会要了你的性命也不一定。”
富贵丐惶恐地道:“小人受教。”
令狐平笑道:“这座茶棚如今安全得很,你只管放心说话就是了。是不是敝堡那位丙寅奇士吩咐你来的?”
富贵丐道:“是的。”
令狐平道:“贵帮太原分舵的弟子,目前是不是全部撤去汾阳?”
富贵丐道:“是的。”
令狐平道:“撤过去多久了?”
富贵丐道:“前天夜里到达,小人跟着就动了身,想不到这样巧,一来到这里就碰上了公子。”
令狐平道:“假如你在这里碰不到我,下一步你打算去哪里找?”
富贵丐道:“张四烂眼的赌场。”
令狐平点点头,又道:“丙寅奇士吩咐你来怎么说?”
富贵丐道:“他老人家说,龙虎帮主已打定主意,准备带人袭击本帮中条山总舵。他老人家须连夜赶去中条山,采取紧争应变措施,故吩咐小人来向公子送个信,因为他老人家断定公子一定不会知道这件事。”
令狐平道:“是的,我在这一边,对这事的确一无所悉。”
富贵丐道:“他老人家要小人来向公子送信的意思,并不是希望公子也赶去中条支援,而是希望公子提高警觉,因为那位龙虎帮主如不让公子知道这件事,使证明他对公子还没有完全信任!”
令狐平笑笑道:“这个我会留意,谁想动我这位浪荡公子的脑筋,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富贵丐道:“另外,他老人家希望公子设法返回途马答该帮总舵,龙虎帮主如果带走帮中那两名长老,总舵中便以锦衣护法的地位为最高,这是一个相当难得的机会,一定不难大有收获……”
令狐平拦住他的话头,笑道:“最好能设法除去那位‘全才堂主’——是吗?”
富贵丐露出又惊又佩之色,呆了呆,方道:“公子思路如此敏捷,真了不起!”
令狐平道:“除此而外呢?”
富贵丐摇摇头道:“没有了,他老人家只吩咐了这么多。”
令狐平笑道:“你说本公子思路敏捷,那只是你吴兄的看法。有一件事,本公子到今尚未能想得透——贵帮太原这边的一批弟子,当北门外那座分舵焚毁之后,便一起搬去薛家祠堂,后来离开薛家祠堂,据说是来了南门一带,但南门这一带根本没有一处可以一下容纳几十个人的地方,贵帮那些弟子,好像一个个都学会隐形术,这件事在本公子看来,始终是一个谜。不知吴兄有没有听你们那些撤去汾阳的兄弟提到这一点?”
富贵丐微感意外道:“公子真的不知道?他们还以为公子当天就已经看出来了呢?”
令狐平道:“当天?”
富贵丐道:“是啊!他们原来是分散在城脚下那些贫户中,临时接得上官前辈的火急通知,说是该帮将有人过来沿着城脚搜查,便一齐穿上预先准备好的衣服,就像小人现在穿的这一套一样……”
令狐平恍然大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天茶棚中生意那样好,使来晚了的人,几乎找不到座位。妙,妙,这一手果然高明!”
富贵丐陪着喝了一会儿酒,接着便起身告辞。
令狐平亦不挽留,然后,他付了茶酒账,也跟着返回城中。
哈魔和辛魔也在分舵中喝酒。
二鹰苗仲的脚伤已愈,正跟追命镖钱大来站在院子里谈话。
令狐平向两魔建议道:“这儿的这座分舵,每年收益不少,我看不如破格交由一名蓝衣护法来主持。”
杀天翁道:“老弟中意帮中哪位蓝衣护法?”
令狐平道:“我看外面这位苗老二,人还相当能干,倒不如就交由他来主持,这样也可以省去一番周折。”
天杀翁道:“也好。”
令狐平接着道:“不知两位意下如何,太原这鬼地方,我实在呆厌了,上官亮那厮如果已经离开太原,我想不出我们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不走。”
绝情翁突然向厅外喊道:“钱护法,你们两个进来!”
追命镖与二鹰苗仲应声走进来。
绝情翁冷冷交代道:“苗护法自即日起,主持这座分舵,老夫等回总舵后,再命第一堂记名备案。钱护法去备马匹,我们回去!”
这老魔性格虽然孤僻,但对令狐平的主张,却几乎从来也没有反对过,令狐平真没想到这老魔会决断得如此干脆!”
第三天傍晚时分,一行回到遮马谷。
丙寅奇士料得不错,如今谷中之首脑人物,只剩下一个花脸阎罗宰父桧。
两位护帮长老,“庄老”和“艾老”,还有锦衣护法风云剑舒啸天,显已全被那位龙虎帮主带走了。
锦衣护法以下,被调出多少人,就不易知道了。
令狐平仍住原先那间石室内,室内之各项摆设,与他离去时完全一样,就只少了那个侍候他的少女如意。
看到室内那些器皿,令狐平不禁感到一阵迷惘。
那个痴情的丫头,在中条山丐帮总舵内,一定眼巴巴的成天望着他去。
而他,不但不知道哪一天会去那座丐帮总舵,甚至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走出这座恶谷……
帮中又为他派来一名供使唤的少女。
派来的这名少女叫秋云,年纪与如意不相上下,姿色与如意亦在伯仲之间。
但这丫头显然要比如意成熟得多。
如意如果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蓓蕾,这丫头无异已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这丫头身上已找不出一个少女应有的那份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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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金龙剑客
这丫头被派来侍候他,显然是从很多丫头之中挑选出来的。
因为谷中的一些丫头,他已见过不少,一般说来,姿色多属中平,能选出这样一名丫头,并非易事。
同时,由于有着如意那丫头的前车之鉴,他晓得这丫头一定深为几个老魔所信任。
相信发生在如意身上的事,绝对不会再在这丫头身上发生。
所以,他猜想得到,这丫头今后监视他的方式,以及媚惑他的手腕,势必亦较如意那丫头来得高明。
这也就是说,他的态度,也得随之改变。他对待这丫头,将不能仍像以前对待如意那丫头一样意图加以感化。
他不能栽筋斗栽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毛丫头手里!
当天晚上,花脸阎罗摆酒为他们从太原回来的这一行接风。应邀作陪着,是五堂堂主,及四名黄衣护法。
帮中之黄衣护法,本来有八名。因为“金龙剑客”盛文修已脱离魔帮,回返正派阵营,“火雷婆婆”又继“毒马蜂”宗一鸣之后被杀,“大力金刚”尚元阳为龙虎帮主带走,故剩下来的四人是:
“多刺蛾眉”阴小小、“天台蟹叟”古永年、“青城刀客”柳奕吾,以及一名令狐平以前没见过的驼背老者。入席之后,经过介绍,令狐平方知道这名驼背老者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太白山八指叟萧人甲!
不过,令狐平留意的,还是那五位堂主。
因为上一次在他“受封”为“锦衣”护法的盛宴上,五堂堂主虽然都参加了,却未有人为他介绍。
也许介绍过,但那也一定是在他酒醉之后。
他当时一方面为了避嫌,一方面也因为未将五堂堂主放在心中,故一直都没有留意这五人的出身来历。
但现在不同了。自从他知道“五堂”中有个“全才堂”,而这位“全才堂主”竟然就是“谈笑追魂”尤胜唐之后,他才知道五堂堂主地位虽在黄衣护法之下,实际上的权利和重要性,却非黄衣护法所能比拟。
他坦然说明上次因醉酒之故,未能听五人之姓名和职掌,要花脸阎罗为他重新一一介绍。
花脸阎罗似乎非常欣赏他这种爽快的作风,乃又为他重新介绍那五位堂主,并详述五堂之职。
原来五堂的堂名是:“内堂”、“外堂”、“龙虎堂”、“万象堂”、“全才堂”。算称“第一”到“第五”堂。
第一堂堂主名叫赵又同。
第二堂堂主名叫胡威。
第三堂堂主名叫蔡义。
第四堂堂主名叫高仁智。
第五堂堂主当然就是那位谈笑追魂!
五堂之职掌则为:
第一堂管总掌人事。
第二堂管分舵人事。
第三堂负责对外之一切行动。
第四堂负责财务、庶务,及有关之各项杂差。
第五堂担任特别任务,如医疗、侦讯、卧底、筹谋等。
五堂中以第三堂——龙虎堂——人数为最多,所有之各级护法,差不多都属这一堂。
从老魔并未讳言全才堂主就是那位谈笑追魂看来,老魔所介绍之五堂堂主姓名和职掌,显然相当可靠。
由此亦可见老魔已对他相当放心。
这一趟太原之行,他的表现,在这位花脸老魔看起来,无疑十分满意。因为他有机会逃跑。他并没有逃跑;他有机会对三贫等人下手,他也没有下手。除此而外,对他这位浪荡公子还有什么需要提防的呢?
令狐平有点奇怪,五堂堂主可说是魔帮中的灵魂人物,然而,在五人之中,除了一个谈笑追魂,另外的那四个名字,他竟连听也没听到过!
当今黑白两道之中,凡是有点名气的人物,他多半都有所耳闻,这四个家伙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他当然不便追问。
花脸阎罗笑道:“对于五堂之职掌,还有没有你老弟不明白的地方?”
令狐平笑答道:“有!”
花脸阎罗一哦道:“还有什么地方你老弟不明白了?”
令狐平指了指谈笑追魂,笑着道:“过去武林中有很多新兴的帮派,因为对部属不能放心,为了加强控制起见,往往会施以药物,以防中途叛变,我不知道我们这位尤堂主有没有在本座身上也使上这种手脚?”
此语一出,满厅为之愕然!
在座的那些黄衣护法和各堂堂主,显然谁也没有想到这位浪荡公子竟会突如其来的问出这么一番话来。
花脸阎罗哈哈大笑!这是这老魔的一手绝招。上次令狐平一剑劈了那个毒马蜂,换来的便是这种笑声。
只见他笑得前仰后合地道:“你老弟真会说笑话……绝……绝……绝透了!哈哈……有你老弟在座,再沉闷的场合,我看都会热闹起来……你们大家听听,这话问得多妙?哈哈哈!尤堂主,你说话呀!你有没有在我们这位老弟身上使手脚?我看我们尤堂主一定是吓呆了!好一个浪荡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别说动剑了,就是一句话,都能使人魂飞魄散……哈哈……哈哈哈哈!”
老魔这一笑,大家都笑了。
那位谈笑追魂的脸色也慢慢的回复自然。
他等众人笑定之后,方才露出笑容说道:“本堂不知道护座说的是笑话,乍一听来,还真的吓了一大跳。本堂胆有天大,也不能敢做这种事,如果连本帮锦衣护法都使手脚,我这个全才堂主,岂不是活腻了?”
令狐平笑道:“本座不过寻寻你尤堂主的开心而已,你如果真的使了手脚,我绝不会觉察不出;我若是发现你敢这样做,此刻席上早就没有你这号人物了。”
结果,这一顿酒,一直喝到二更将尽,方于愉快的气氛中散席。
散席之后,各回住处,只有一个谈笑追魂,没回自己的地方,他等众人散尽,蹑手蹑脚摸去花脸阎罗石洞中道:“这小子刚才那一番话,想想实在怕人。如果护座认为这小子已经没有什么问题,我看不如拿解药把他那一身毒除去算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止一个二个,万一漏了风声,本堂准得倒霉,这小子说得出做得到,日夕相处,防不胜防,到时候一个措手不及,谁也救不了本堂。”
花脸阎罗沉吟道:“过一二天问问秋云,看情形再说不迟。”
秋云这丫头果然使令狐平大感头疼。
这丫头年纪虽然不大,却很懂得男人的心理,她绝不以任何狐媚的行动或言词向令狐平加以挑逗。
她似乎深知道自动送上嘴的女人,会倒男人的胃口。
同时她显然又知道一个女人若是一味地自抬身价,随时摆出一副不可犯的样子,同样的也会使男人意兴索然,如敬鬼神而远之。
所以,这丫头不分早晚,无论人前或人后,总是表现得恰到好处。
保持着温柔的微笑。
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不但不该说的不说,就是该说的也尽量以微笑,点头或摇头等表情代替。
这是任何一个女人均必须知道,也必须学会的两件事:保持愉快的笑容,少说没有用的话!
任何一个女人只要能够做到这两点,相貌即使再平庸些,也不难赢得男人的欢欣。
这也许正是男人与女人不同的地方。
男人需要表现,男人不怕表现;口才是一个男人的才华之一。一个谈吐风趣的男人在任何场合都会成为一个宠儿!
除了媒婆,女人恰巧相反。
在一大群美女之中,男人们最先注意到的,往往是其中留心别人说话,而自己却很少开口的那个女人!
一个能言善道的女人,纵然能使男人折服,但永远也别想男人真心喜欢她:一个家庭里如果有着这样一个女人,酒馆和茶楼一定会增加不少生意。——秋云最大的长处,就是话少。
而这一点,正是令狐平感到头疼的原因。
他几乎无法不对这丫头生出好感。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十多天过去了,他没有想出除去那位谈笑追魂的良策,却几次都差点跌进秋云这丫头的绯色陷阱。还好以前有过一个如意。
他每次被这丫头无微不至的侍候感动得不克自持时,他便会想起如意。
拿如意一比,他就会想到这丫头的种种表现是做作出来的,如果换一个人,她也会这样做。
这样一想,他便不难回复冷静。
花脸阎罗听丫头秋云暗中报告令狐平始终没有企越雷池的举动,几乎有些不敢置信。
以醇酒美人名满江湖的浪荡公子,会突然变成柳下惠?
老魔着人悄悄喊来那位全才堂主。
谈笑追魂听了似乎也有点不相信。
花脸阎罗道:“那么,你看会不会是秋云这丫头没有说实话?”
谈笑追魂道:“这倒不会。这丫头又不是一个黄花闺女,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这里面我看必定另有原因!”
花脸阎罗道:“你的意思……是说……秋云这丫头,不中小子之意?”
谈笑追魂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花脸阎罗道:“目前谷中就数这丫头姿色出众,如连这丫头也不能打动小子的心,另外还能去哪里找出这样一个可人的丫头来?”
谈笑追魂道:“也许我们那位阴护法会有办法亦未可知。”
花脸阎罗微怔道:“谁?阴护法?”
谈笑追魂道:“这是目前惟一的一着棋!”
花脸阎罗惑然道:“阴护法……已经三十出头……你以为小子会看得上眼?”
谈笑追魂微微一笑道:“我们阴护法的一套,护座又不是不知道,根据过去的例子,有几个人在接近我们这位阴大娘之后还会想到她的年龄?”
花脸阎罗点点头,迟疑地道:“说是这样说,不过这小子不同于一般人,阴护法的那一套,只有我们几个清楚,万一这小子理也不理,你叫她如何施展?”
谈笑追魂道:“这一点由本堂负责就是了。”
花脸阎罗道:“用药?”
谈笑追魂笑道:“否则护座还有什么更妙的主意?”
花脸阎罗道:“这小子帮主还有大用,你用药若是被他觉察了,闹开来不好收拾。”
谈笑追魂笑道:“这个护座放心,本堂的这种药,与一般江湖郎中卖的完全两回事,保管小子不会想到是药物作祟。”
花脸阎罗道:“好!你去跟阴护法商量商量吧!”
第二天,令狐平刚刚吃完早点,秋云忽然扬着一份红帖子,从外面笑嘻嘻的走了进来,说道:“又有酒喝了,宰父老护法今天做生日。”
令狐平道:“做多大的生日?”
秋云道:“六十四。”
令狐平道:“要不要送礼?”
秋云道:“不要。”
令狐平道:“不送礼,酒怎么喝?光着手去,总不成话说,多少也得意思意思呀!”
秋云道:“那边送帖子来的人说,老护法交待,这是小生日,只请黄衣护法和各堂堂主,大家一律不许破费。”
令狐平道:“什么时候开席?”
秋云道:“晚上。”
令狐平道:“在老护法住的地方?”
秋云道:“是的。”
令狐平道:“你到值日护法那边去过了没有?”
秋云道:“去过了。”
令狐平道:“有没有帮主的消息?”
秋云道:“没有。”
令狐平道:“其他有没有什么事?”
秋云道:“岳阳分舵送来了一批酒,我们这里分到三缸。”
令狐平道:“另外呢?”
秋云笑了笑道:“另外——”
令狐平道:“另外怎样?你怎么不说下去?”
秋云掩口道:“另外由天水分舵送到十二名胡人女子,一个个长得都很不错,依照帮中规定,锦衣护法有权……”
令狐平一哦道:“有权怎样?”
秋云吃吃而笑道:“有权先挑!”
令狐平道:“挑来做什么?”
秋云红脸笑道:“那是你们男人的事,婢子如何知道。”
令狐平也笑道:“你看本座要不要去挑两个下来。”
秋云道:“挑下来又不愁养不起,不合意还可以再送出去,为什么不可以挑两个下来,换了婢子就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令狐平目光一转,又笑道:“那你就去替本座挑一个下来如何?”
秋云竖起一根指头道:“只挑一个?”
令狐平点头道:“是的,一个就可以了。”
秋云欣然道:“好!婢子马上就去,婢子刚才已经看中一个。等婢子带她回来,包你看了会满意!”
说着,竟真的转身走了。
这是这丫头的另一长处。她说得那样自然,走得那样高兴,一点点醋意也没有!
这使人不由得想起,讨老婆要讨上这样一个女人多好?
在这丫头身上,几乎找不出任何短处来。令狐平望着丫头离去的背影,怔怔然出了好一会神,他真希望是自己多疑,这丫头的种种表现,完全出自良善的本质,而非由于几个老魔授意!
不消一盏热茶工夫,秋云果然领进来一个蓝衣少女。
令狐平又呆住了!
这名蓝衣少女面目之姣好,大出他意料之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秋云竟肯挑来这样一名少女!
那胡女盈盈下拜道:“叩见主人!”
令狐平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胡女道:“忆娘。”
令狐平道:“多大年纪?”
忆娘道:“十六。”
令狐平道:“有没有练过武功?”
忆娘道:“没有。”
令狐平手一摆道:“好!起来。秋云带她出去,让她在外面住下,然后你一个人进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秋云将忆娘送去外面之后,进来问道:“主人有什么吩咐?”
好个俏皮的丫头,竟仿着刚才那名胡女的语气,不喊他公子,而喊起主人来,居然一本正经,笑也不笑一下。
令狐平拉住她的手,隔了片刻才说道:“秋云,我问你——”
秋云眼角微抬道:“问什么?”
令狐平注目接着道:“你当初进来的时候,情形是不是跟刚才这个忆娘一样?”
秋云摇了摇头。
令狐平道:“哦?那么你是怎样进来的?”
秋云道:“我是跟我爹一起进来的。”
令狐平道:“你爹是谁?”
秋云道:“是这儿以前的一名蓝衣护法。”
令狐平道:“以前?”
秋云垂下头道:“爹已经死了!”
令狐平错愕了一下,带着歉意道:“噢噢,对不起,我实在没有想到令尊已经去世。”
他停了停,又道:“照这样说来,当初来这里,一共就只有你们父女两人?”
秋云道:“是的。”
令狐平道:“令堂呢?”
秋云道:“爹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娘的事。”
令狐平道:“哦?”
秋云道:“爹为娘杀了一个人,在外面站不住脚,才到这里来的。”
令狐平道:“哦?”
秋云道:“详细的情形,婢子也不甚清楚,因为爹对这事始终不愿多提,婢子只知道,爹杀的那个人,原是爹的朋友,婢子一向都喊他叔叔。”
她接下去说道:“后来,有一天,爹半夜里忽将婢子摇醒,合乘一匹坐骑,什么也没有带,就这样匆匆从家中跑了出来。爹那天有事进城,不知道为什么半夜突然回家,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与叔叔翻脸。第二天婢子问娘怎么没有跟出来,爹说娘到外婆家去,是被叔叔气走的,所以他才将叔叔杀死……”
令狐平点点头,已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当下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过了一会儿,改变话题问道:“令尊去世多久了?”
秋云道:“到这里来的第二年。”
令狐平道:“四年前?”
秋云道:“差不多。”
令狐平道:“令尊怎么死的,你知道不知道?”
秋云道:“那时这儿谷中的护法还很少,恐怕连现在一半的一半都没有,所以那时大家每个人都很忙……”
令狐平道:“是因为劳累过度?”
秋云道:“是的,有一次他跟宰父老护法出去,路上感染风寒,回谷没有多久,就因为药石无效而告不治。在这以前,他就常说太累了,很想体歇一阵子,但眼看别人都在忙,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偷闲……”
令狐平忍不住暗暗发出一声叹息。
这丫头的父亲,算来也是个开帮功臣,想不到一个功臣的遗孤,最后却落得这种命运!
他想了想,又问道:“这样说你家中还有没有什么亲人,你也不知道了?”
秋云摇摇头。
令狐平道:“我现在喊你进来,是为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秋云点头道:“知道。”
令狐平诧异道:“你知道是什么事情?”
秋云道:“我会告诉忆娘,要她好好侍候公子。”
令狐平道:“胡说!”
秋云呆了一下,似乎不知道什么地方说错了。
令狐平道:“知道吗?要她以后好好侍候两个人,你、我!这里的一切杂务,以后都交给她做。你专管每天各处传传话就可以了。”
秋云脸孔一红,俯首赧然道:“婢子哪有福分要别人侍候。”
令狐平笑笑道:“你能认识浪荡公子,这份福气还算小了吗?”
当天晚上,四名锦衣护法,四名黄衣护法,五名堂主,席开三桌,共同为花脸阎罗祝寿。
喝到后来,哈魔和辛魔,首先以不胜酒力退席。
接着,第二堂堂主胡威,第三堂堂主蔡义,也跟着以同样理由告辞。
黄衣护法中的“天合蟹叟”古永年和“青城刀客”柳奕吾,因为轮值巡谷,自然不能喝得太多。
“八指叟”萧人甲,嗜酒如命,本有意奉陪到底,无奈今晚喝的酒太好,而他又不肯放过任何一次干杯的机会,结果心有余而力不足,提前酩酊大醉,被两名黑衣护法抬回住处。
剩下来的六个人,除了主人花脸阎罗和令狐平之外,是黄衣护法多刺蛾眉阴小小,第一堂堂主赵又同;第四堂堂主高位智,第五堂堂主谈笑追魂尤胜后。
第一堂堂主赵又同不久也醉了。
这位第一堂主一点也看不出有醉意,只见他喝得好好的,忽然摆手要众人停下来,听他唱一段扬州小调。
众人还没有弄清他意思,他已经捏起嗓门,细声细气地唱了起来:
一更京鼓里
月儿照花湾
小妹妹等郎,郎呀郎不来……
边唱边带锣鼓点子,仿佛还不过瘾,竟又离开酒席,一手叉腰,一手作势,碎步扭起身段来。
扭呀扭的,终于咕噜一声,栽倒下去。
众人无不笑得前仰后合。
谈笑追魂笑道:“好了,好了,咱们几个,也该罢手了,别都喝成我们赵堂主这副架势,明天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
花脸阎罗向令狐平问道:“老弟意下如何?”
令狐平笑了笑道:“小弟也差不多快醉了,再喝下去,说不定第一个要步我们这位赵堂主的后尘,我看还是适可而止为妙。”
花脸阎罗道:“那就喝点茶再走吧!”
多刺蛾眉笑道:“谢了。”
花脸阎罗道:“怎么呢?”
多刺蛾眉笑道:“护座这儿的酒是不错,茶可不敢恭维。”
花脸阎罗也笑道:“我这里的茶叶当然不能跟你那里的茶叶比。”
多刺蛾眉笑道:“所以这句话就该由奴家来说!”
花脸阎罗欣然道:“好,好,到你那边喝茶去!”
多刺蛾眉向令狐平道:“令狐护法肯赏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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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郎情妾意
令狐平有点犹豫道:“太晚了吧?”
多刺蛾眉睨了他一眼道:“是不是有人在等着你回去?”
令狐平触及这女人的眼光,心头不期而然为之一荡。
这女人本来就生得很迷人,在喝过几杯酒后,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他忽然觉得这女人可爱起来。
他的头脑,仍很清醒,他知道他有这种感觉,并不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
在他这时候的感觉中,他真恨不得这女人邀请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由自主地回答道:“大娘别说笑话……”
花脸阎罗连忙接着道:“那就走啊,还等什么呢?”
第四堂主高位智道:“本堂明天一早便得核算各舵解缴之规银,只好失陪了。”
花脸阎罗道:“不,这事要紧,由他去吧!”
这时约莫二更左右,虽说春天已到,夜风迎面吹来,仍然相当寒冷,由花脸阎罗住处去到多刺蛾眉的住处,需走过一片很辽阔的谷地,花脸阎罗和谈笑追魂边走边谈,渐渐落去身后。
多刺蛾眉不住喊着冷,一面往令狐平身上挨拢。
令狐平不知不觉地伸出手臂搂紧了她的腰,他的心跳得很厉害。
他几乎忘记身后尚有别人跟着,手臂愈搂愈紧,一点也不避讳。
走到多刺峨眉居住的那座石洞门口,谈笑追魂借口还要回去照应丹炉,表示了一番歉意,也跟着告辞走了。
多刺蛾眉亦未加以挽留。
花脸阎罗上前从门旁一个小通风口中,伸手拉了三下牵绳,没隔多大工夫,石门缓缓开启。
这种石洞之形式与构造,多半大同小异,门户由密组控制,完全关闭之后,只有住在里面的人,才能打得开。
另外,在每一座石洞的门外,开着几道通风口,在其中一个通风口内,以一条长绳,连接里面的一块云板,作为喊门之信号。
喊门之信号,分为很多种。
从牵绳拉动的次数上,不但可以表示出事情之缓急,且可以分别出喊门者的身份,甚至可以说明来人属于那座香堂。
这种设计,周到而安全。
即使敌人潜入谷中,如果不明喊门信号,将永远无法伤害到洞中人一根毛发。
石门打开之后,多刺蛾眉方从令狐平臂弯中挣脱出来。
眼前这座石洞虽与一般黄衣护法居住者无甚分别,但由于布饰之精巧,使人一走进去便有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
女人出门,或是从外边回来,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换衣服,重新化妆。
多刺峨眉当然不会例外。
她向两位锦衣护法告了罪,便往后面卧室中走了进去;等这女人再从卧室中容光焕发地走出来时,两名女婢也已将茶泡好。
这女人所收藏的茶叶,果然与众不同。
茶碗盖一打开,就散发出一股清香,气味芬芳,使人欲醉。
花脸阎罗笑着向令狐平问道:“老弟,这种菜如何?”
令狐平木然点着头道:“好,好……”
他虽然知道茶不错,但他这时已没有心情注意这些了。
他注意的是那女人一双令人销魂的眼睛。
那双令人销魂的眼睛里,才是最好的“茶”,才是他最想喝的“茶”!
茶是用来止渴的,而那女人眼中的茶,却使他更感到混。
花脸阎罗忽然啊了一声道:“老夫差点忘了一件事!”
多刺蛾眉娇声道:“什么事?”
花脸阎罗道:“娘娘吩咐老夫今晚进宫报告丐帮中条总舵之地形,以便派人增援帮主,老夫到现在才想起来,真是该死之至!”
多刺蛾眉道:“那你就快去吧!”
花脸阎罗道:“是的,老夫得赶紧去一下;对不起得很,只好失陪了。”
说着,拱了拱手,起身匆匆而去。
现在,室内就剩下两个人了。
多刺蛾眉含笑走过来柔声道:“这里已经没有外人,我们把茶端到里面去,好好坐下来慢慢地喝着聊聊怎么样?”
令狐平胸中有火在燃烧,突然将她一把拉入怀中,紧紧搂住,狂吻不休。
女人喘息着轻轻推了他一下道:“这里不好……”
令狐平理智业已完全丧失,根本不理她的话,一口吹熄油灯,跟着便是一阵粗野的动作。
黑暗中,只听“咝咝”声响,女人一身衣服,似已“化蝶”飞去。
一阵宽衣之声过去之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两人的嘴巴,仿佛都被什么东西封死了,只有那张大皮椅,发出极轻的响声……
就在这最紧要的关头……
墙壁上的云板,突然敲响。
达达!
达达!
达达!
………………
……………………
短促的双连声,连响七次。
这是谷中城门信号中,最紧急的一种。
平常这种信号,只代表两种意义:一是表示帮主有事召见。一是表示谷中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
如今帮主不在谷中,其意义当然属于后者。
谷中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故呢?
他迅速推开那女人,摸索着衣服,一面喝令点灯。
不一会,女人的衣服也穿好了,同时自卧房中擎出另一盏罩灯。
那两个使唤的丫头还真沉得住气,直到这时候,方揉着惺忪睡眼,装作刚醒来的样子,从另一间石室中走了出来。
多刺蛾眉道:“去看看谁在喊门,顺便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丫头去了片刻道:“是令狐平护法屋中之秋云,问她什么事,她不肯说,她说要当面向令狐平护法报告。”
多刺峨眉颇感意外道:“是秋云那丫头?”
令狐平也有点意外道:“那丫头还在不在外面?”
一个丫头答道:“在!”
令狐平道:“去喊她进来。”
那丫头应了一声是,又走了出去,不一会将脸上犹带着几分惊悸之色的秋云领来石室中。
令狐平问道:“是不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秋云点点头,嘴唇角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忽又忍住。
令狐平诧异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不说?”
秋云低下头去,嗫嚅的道:“在这里……婢子……恐怕……不方便说。”
令狐平益发诧异道:“不方便说?”
秋云低着头,没有开口。
多刺蛾眉道:“这丫头一向很少大惊小怪,她既说不方便说,必然另有原因,时间也不早了,你就赶回去看看吧!”
令狐平告辞出来,到了外面,忍不住又问道:“究竟……”
秋云朝身后望了一望,方低声回答道:“是关于忆娘那丫头,婢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胆有天大,居然心怀不轨,竟想谋杀公子……”
令狐平听得一愣道:“那丫头想谋杀我?这是谁告诉你的?”
秋云道:“没有谁告诉婢子,是婢子亲眼看到的。”
令狐平道:“你看到什么?”
秋云道:“我发现那丫头身上偷藏着一柄锋利的匕首。”
令狐平道:“这也许是那丫头为防身而携带,并不一定就是为了谋杀我呀!”
秋云道:“婢子起初也是这样想,但那丫头作贼心虚,她被婢子于无意中撞破此一秘密后,业已坦白招认出来,她的确有这种企图。”
令狐平道:“丫头怎么说?”
秋云道:“她说,她这次被掳来谷中,已抱定必死之心,哪个男人想动她的歪念头,她就会赏哪个男人一刀!”
令狐平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动她的歪念头?”
秋云默不作答,向前走出很远一段之后,才突然抬起脸孔问道:“今天不说是宰父老护法的生日吗?”
令狐平愕然道:“谁说不是?”
秋云迟疑地道:“那么……”
令狐平噢了一声道:“你意思是说,宰父老护法做生日,最后怎会跑去阴护法那里,是吗?”
秋云道:“是啊!”
令狐平道:“那是因为喝完了酒,大家想到要喝茶,阴护法说她那里备有上好的茶叶,所以大伙儿才应邀转去她那里。”
秋云又道:“大伙儿?婢子刚才怎么只看到公子一个人?”
令狐平想起刚才的情景,双颊不禁一热,还好在夜色中,他虽然红了脸,秋云也无法看得到。
他咳了一声,答道:“那是因为……吱吱……因为……去到那里之后,赵堂主要回去核算钱粮账目,尤堂主需要回去照应丹炉,宰父老护法要去娘娘那里报告一件事……咳咳……
一个个喝完了茶,都先告辞而去……我也正想走,恰巧碰到你来……凭良心说……她那里的茶……的确不错……过两天我真想去向她要点茶叶来,自己泡来喝喝。”
他扯了个大谎,连两位堂主,都给扯进去了;其实两位堂主根本就没有跨进那座石洞一步。
秋云道:“你们喝茶的时候,是不是还做了个很有趣的游戏?”
令狐平微怔道:“游戏?做什么游戏?”
秋云道:“不然地上怎么到处都是一片片一条条的破衣服?那难道不是做游戏时留下来的吗?”
令狐平困窘之余,心头忽然为之一亮。
他知道今夜做了一件大傻事。
因为他根本就不该哄骗这丫头!
这丫头是谷中老人,谁是一副什么料子,谁会干出一些什么事来,她可说比什么人都要来得清楚明白。
再说得明白一些,这丫头及时赶去,很可能就是为了搭救他才赶去的!
这种情形之下,他居然还要向她撒谎,岂非幼稚得可笑?
秋云一边向前走,一边若无其事地又说道:“婢子虽然想不出将衣服撕成一片片一条条地散在地上是一种什么游戏,但婢子猜想这种游戏,做起来一定十分有趣……”
令狐平叹了口气道:“好了,好了,你丫头不必拐弯抹角,等回去之后,我再一五一十全告诉你就是……”
回到石洞中,令狐平才发觉忆娘怀刀一事并非秋云所捏造。
因为那丫头已被秋云点了穴道,那支匕首,也在一旁放着。
令狐平将那丫头穴道解开,和颜悦色地告诉她,他不会欺侮她,只要留在他这里,她将永远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欺侮。
然后,他挥挥手,吩咐那丫头放心去睡觉,就算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保证不会将这件事记在心上。
秋云见他待人如此宽厚,似乎深受感动。
这丫头一时抑制不住奔放的情感,竞自动说出她被派来这边的使命,并含泪跪倒在地,恳求令狐平饶恕。
令狐平听了,并不感觉意外。
使他感意外的,是这丫头的勇气。而他这一生中,最最敬佩的,就是有勇气的人。
他终于发现,这丫头与如意虽属两个不同的典型,却各有其不同的可爱之处。
因此,他也摒去主婢的名分,就像对待一个老朋友一样,毫不隐瞒的说出了今夜的经过。
秋云听完之后问道:“公子真的归咎于自己,而不以为这里面另有蹊跷?”
令狐平叹了口气,苦笑道:“现在想起来,当然知道里面有毛病,但在几分酒意之下,谁又会疑及其他,我真不明白这几个家伙,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我。”
这一夜,他运气打坐,将如意玄功,又从头修习了一遍,一方面为了逼出体内余毒,一方面检查真力是否已经完全复原。
结果令人满意,丙寅奇士用鬼参炼成的药丸,又使他的一身功力,回复到最佳的状况。
今后,不论什么时候,凭着一支降龙剑,他又可以任意施为了!
第二天,一如往常,护法会议照常举行。
花脸阎罗于会议席上宣布:奉大娘娘指示,总舵方面,决定再派出一批人手,前往中条山丐帮总舵支持帮主;派出之阵容,交付公议。
第一个起立发言的是天杀翁哈冥年。
他说,中条山离此不远,为一劳永逸计,干脆来个全帮出动,一举将那丐帮总舵击为粉碎!
哈魔说出番话后,只有绝情老魔点了点头,表示附议。
花脸阎罗很明显的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气。
令狐平则在心底下迅速盘算着哈魔这番提议,对丐帮方面的利害得失;另一方面,他也在考虑等会儿发言的态度。
因为目前与会之锦衣护法只有四个人,哈魔和辛魔是不可分割的一对,他就是和花脸阎罗步调一致,也只占着总人数的一半。
这种情形之下,他若是提出任何新的意见,首先必须得罪哈魔和辛魔,同时,因为人数的限制,即使不怕开罪两魔,他的意见也不见地就能通得过。
所以,他的计划是,如果他有意见提出,在不引起花脸阎罗反感的原则下,必须先使两魔觉得,他的意见实在就是他们的意见!
所以他暂时没有开口。
他晓得两魔的提议一定通不过。
果然,花脸阎罗咳了一声道:“哈老这番高见,老夫相当赞成,因为在这以前,这几乎是老夫的一贯主张,老夫曾不止一次向帮主建议,要采取任何行动,最好快刀斩乱麻……”
真是会说话得很。
“不过,这一次情形稍稍有点不同。”
这是必然的转折。
“这一次是娘娘的交代,娘娘的意思,显然不愿在获得帮主许可之前,贸然采取过分冒险的行动。”
大帽子压下来了!
他又咳了一声道:“所以,老夫的意思,在选定派出之人手后,不妨将此一意见转达帮主,只要获得帮主之认可,哈老刚才的这番建议,仍不难随时付诸施行。”
老魔终于说出了想要说的话,同时也将哈魔的主张,巧妙地完全打消。
老魔说完,转过脸来说道:“令狐老弟可有什么高见?”
令狐平不慌不忙地说道:“帮主这次带出去的人手,实力不可谓不强,别说区区一座丐帮总舵,就是加上四奇士,也没有应付不了之理,何况四奇士还不一定这样巧,目前都在丐帮那座总舵内……”
三个魔头听了,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令狐平缓缓接下去说道:“所以,依本座的猜测,帮主一行久久没有回舵,其中必然另有原因,但绝不是人手问题!”
三魔全都屏息着等他继续说下去。
令狐平扫了三魔一眼,又道:“因此,本座认为,如果派出去的阵容过分庞大,不但没有益处,甚至可能招致反效果,妨碍了帮主的计划,因为我们不难想象得到,帮主若是需要人手,绝不会等到现在,帮主之所以至今尚未向总舵发回征调人手之命令,一定是另有作用。站在我们的立场上,只有一件事要做,就是设法与舵主迅速取得联络,一方面好使娘娘及大家安心,一方面顺便向帮主请示行止,这件事只须有四个人,分成两批,就足够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这派出的四个人,却须经过慎重选择。其条件第一要机警敏捷,擅长化装,善于应变,至于武功如何,尚在其次!”
三魔均认为甚有道理。
最后,经过一番慎重的选择,被推举出来的四人是:黄衣护法青城刀客柳奕吾、第二堂主胡威、第三堂主蔡义,以及一名以轻功见长的蓝衣护法闪电追星马如飞!
护法会议解散之后,被选出的这四人。立即收拾上路。两位堂主做一组,青城刀客与那名闪电追星马如飞做一组!
然后,花脸阎罗将令狐平设法留下,私下悄悄问道:“老弟那边,昨夜出了什么事?”
令狐平噢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道:“没有什么,是秋云那丫头,在那名胡女忆娘身上搜出一把小刀子,以为那胡女怀有不轨之心,其实那丫头根本不会武功,胡人生性剽悍,寻常带把刀子也算不得什么。”
花脸阎罗似乎感觉有点遗憾般地叹了口气,便没有问下去。
令狐平正想起身告辞,一名黑衣护法忽然走进来,于慌张中又带着一丝兴奋的意味报告道:“请两位护座快去全才堂,那边刚刚抓到一名奸细!”
花脸阎罗愕然道:“奸细!”
那名黑衣护法道:“是的,是龙虎堂郝护法在后山巡山时发现的,我们尤堂主因为关系重大,想请两位护座前去会审……”
花脸阎罗自语似的道:“后山为人迹罕至之地,崖壁陡峭,鸟兽难登,非具有上乘武功者,万难攀缘进堂,这人如果具有一身上乘武功,照道理说,似又不该——你说的郝护法,可就是龙虎堂,那个背有点驼郝寿彭?”
那名黑衣护法道:“是的。”
花脸阎罗道:“那就更奇怪了。”
令狐平道:“为什么?”
花脸阎罗挥手说了声:“好了,知道了,你先过去吧!”
等那名黑衣护法走开后,方始转过脸来道:“龙虎堂的那个郝驼子,只是一名青衣护法,以一名青衣护法之身手,居然抓到了一个窥察后山的奸细,你说这事是不是有点奇怪?”
令狐平道:“那倒也不一定。”
花脸阎罗一怔道:“不一定?”
令狐平道:“作为一名奸细,虽然必须具备某方面的一些专长,武功则不一定要求其高强,如果来人为一登山之能手,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为我们那位郝护法发现,因而将其擒获,亦非全无可能。”
花脸阎罗点头道:“这也有点道理。”
令狐平道:“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若是真有蹊跷,当然逃不过老护法的法眼。”
于是,两人相偕出室,向谷地另一端的全才堂走去。
全才堂主谈笑追魂尤胜唐远远地迎了过来,脸上的神情也像刚才那名黑衣护法一样,多多少少带着一丝兴奋的意味。
他的这座全才堂,大概清闲得太久了,好不容易,方等来了这么一笔自动送上门来的生意,自然免不了要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高兴。
花脸阎罗走上去问道:“问过了没有?”
谈笑追魂道:“还没有。”
花脸阎罗又笑道:“是个什么样子的角色?”
谈笑追魂道:“约莫三十来岁,身材不高不矮,脸上有几颗麻子,一身衣着就像本帮的一名青衣护法……”
花脸阎罗不禁点头道:“那就不会错了,他要想混到里面来,当然要穿得跟我们的护法一模一样。”
说着,三人相继走进堂门。这座全才堂,和谷中所有的居室一样,也是一个石洞,只不过稍为宽深一点而已!
谈笑追魂将二位锦衣护法引至其中的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显然是一处专门用来审问犯人的地方。室中,陈设着的全是各式各样的刑具。
一名青衣汉子垂着脑袋倒在一张石椅子上,堂中的两名蓝衣护法,分守在犯人两旁。
谈笑追魂形容得一点不错,如果单从衣着上看,这汉子的确极像帮中一名青衣护法。
花脸阎罗将那汉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然后带着怀疑的神色,掉过头去问道:“你说还没有拷问过?”
谈笑追魂答道:“是的,还没有。”
花脸阎罗道:“那么,他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谈笑追魂道:“本堂也感觉有点奇怪,因为还没有问,还不知道是何原因。”
花脸阎罗道:“是不是被郝护法在擒获之后动过了?”
谈笑追魂道:“本堂也问过了,郝护法说他也没有动过他,只在出手擒拿时,点了他一二处穴道,而用的手法并不重。”
花脸阎罗道:“被点的穴道解开了没有?”
谈笑追魂道:“已经解开了。”
花脸阎罗皱了皱眉头道,上前用两根指头勾起那汉子的下巴问道:“你伙计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翻着眼珠子,嘴巴张了张,但没有发出声音来。
花脸阎罗又问道:“你伙计为什么不说话?”
那汉子像先前一样,又张了嘴巴,但仍然没有能够发出声音来。
花脸阎罗注目道:“你是个哑巴?”
那汉子摇头,眼光中露出着急的神色。
花脸阎罗想了想,抬头又道:“那么你伙计会不会写字?”
那汉子摇头表示不会写,眼中神色则显得愈来愈急。
花脸阎罗搔着耳根子道:“这怎么办?不能说话……不会写字……但又不是一个哑巴……身上也没有受伤……这不是怪事吗?”
谈笑追魂道:“本堂可以断定的是,这厮绝不是一个哑巴,哑巴很少能听到别人的话;但他却能清清楚楚的听到护座问的是什么,可见这厮不能开口说话,必然另有原因。”
花脸阎罗很不高兴地道:“这还用你说?要能找出是什么原因,才是办法啊!”
谈笑追魂脸一红道:“这个——”
花脸阎罗仿佛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位智多星,一直忘记了请教,于是转过身来,露出笑容说道:“令狐老弟,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令狐平思索了片刻答道:“我看最好还是先将龙虎堂那位郝护法叫来问一问。”
花脸阎罗点头道:“这倒也对。”
接着向那两名蓝衣护法道:“你们派个人到龙虎堂去把郝护法喊来。”
不一会,龙虎堂的那名青衣护法应召来到。
花脸阎罗指着石椅上的汉子问道:“这个是你抓来的吗?”
郝寿彭毕恭毕敬地答了一声:“是的。”
花脸阎罗道:“这人是在什么地方被你发现的?”
郝寿彭道:“后山鹰岩附近。”
花脸阎罗道:“你且将发现擒获的经过,详细的说一遍来听听看!”
郝寿彭道:“卑座今天轮的是辰时班,巡察地区为鹰岩到鬼头岩,当卑座第二次从鹰岩出发往鬼头岩时,便发现了这个家伙。”
花脸阎罗插口道:“当时这厮在干什么?”
郝寿彭道:“正伏在一块巨石后面向鬼头岩那边张望。”石椅上的青衣汉子无力地摇了摇头,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因为每个人都在聆听郝寿彭述说。
花脸阎罗道:“之后呢?”
郝寿彭道:“因为离交班时间尚早,而这一带又不会有外人前来,所以卑座立即断定这厮准是一名奸细。”
花脸阎罗点头道:“这些地方,算你细心。”
郝寿彭露出兴奋之色道:“当时卑座想到一名敌人能从那一片悬岩爬上来,身手必然相当不弱,因此不敢稍存大意,立即飞扑过去,不待势道尽落,便以手中单刀的刀背敲中这厮肩后的凤眼穴……”
花脸阎罗又点了一下头道:“是的,这是很恰当的处置,这种情形之下,留下一个活口,可说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郝寿彭道:“卑座得手之后,为防意外起见,又加点了这厮肩并、曲泉两处穴道,然后就将这厮送来了全才堂。”
花脸阎罗道:“你在路上有没有问过他的话?”
郝寿彭道:“问过几句,可是这厮抵死不肯开口。”
花脸阎罗道:“你有没有因此生气,而狠狠接他一顿?”
郝寿彭道:“没有。”
花脸阎罗道:“真的没有?”
郝寿彭道:“真的没有!护座如果不信,可以问这厮本人。”
花脸阎罗叹了口气道:“好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回去歇歇吧。”
郝寿彭退去后,花脸阎罗又转向令狐平道:“老弟都听了,我们这位郝护法显然并未说谎,其实,他就是动过了手,也不是什么罪过,根本用不着否认,你老弟想不想得出,我们这位伙计不能开口,究竟是什么原因?”
令狐平沉吟不语,一面不住地打量着那名青衣汉子。
花脸阎罗见令狐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忍不住转过身去,又向那汉子问道:“你听到老夫的话吗?”
那汉子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脸上同时露出痛苦之色,就像弯一弯脖子都有点困难似的。
花脸阎罗接着道:“刚才进来的这位郝护法,抓到你之后,有没有揍过你?”
那汉子摇摇头,表示没有。
花脸阎罗又叹了口气道:“现在只好用猜的了。”
谈笑追魂忽然自告奋勇地道:“让本堂再来问问他!”
说着,不待花脸阎罗有所表示,就向那汉子问道:“喂!伙计,这一次是谁派你来的?”
这位全才堂主用毒的手段虽然在目下武林中不作第二人想,但问话的技巧,却似乎不太高明。
对方既然无法开口,又怎能说出是谁派他来的呢?
这位大堂主话一出口,大概自己也发觉问题有点不对劲,所以赶紧接下去改口又问道:
“你伙计是不是丐帮弟子?”
那汉子连连摇头,眼中满是乞怜之色。
谈笑追魂接着道:“来自奇士堡?”
那汉子仍然摇头,眼中的乞怜之色也渐渐转为绝望之色。
谈笑追魂还想再问,花脸阎罗却已经有点不耐烦起来,拦着说道:“好了,好了,这些全是废话,他无论来自什么地方,他既然不肯说,问又有什么用?”
谈笑追魂连碰两个钉子,心头渐渐冒火,当下向那名蓝衣护法手一挥,喝道:“上家伙!”
那两名蓝衣护法立即从室角抬来一架刑具。
青衣汉子被套上刑具之后,仍是一股劲儿的摇头。
谈笑追魂嘿嘿冷笑道:“朋友装倒装得蛮像,只可惜方圆百里之内,还没有一个能爬得上鹰岩的樵子,想不开口就能过关,你真是做梦!”
花脸阎罗将令狐平拉去一边坐下,令狐平脸色很平静,眼看着两名蓝衣护法绞动着刑具转轴,丝毫是无动于衷。
谈笑追魂喝道:“再加点劲!”
一名蓝衣护法道:“差不多了,再加……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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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恐怖之谷
谈笑追魂怒道:“恐怕什么?怕他死掉是不?加!加!再加!一直加下去,再用劲,对了,他不开口,你们就不许歇手。”
最后,两名蓝衣护法终于自动歇下了手。
因为,再继续加劲绩下去,也是同样的一回事,刑架上的青衣汉子早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痛苦了!
这间石室,当然不是第一次有人死在刑架上,所以,花脸阎罗一见青衣汉子已经绝气,只转过头来说一句:“咱们走吧!”
站起身来,便拟离去。
令狐平也跟着站起来。
他本来想说一句什么话,但最后又忍住了。
两人走到门口,忽听身后有人轻轻咦了一声,花脸阎罗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回身去问道:“什么事?”
一名蓝衣护法指着死去的青衣法子,嗫嚅说道:“真……真怪……这个家伙,已经断了气……不知道……怎么……脸色……却一点也没有变……”
花脸阎罗一呆道:“怎么说?”
那名蓝衣护法道:“两位请过来看看就知道了,卑座一生也不知道见过多少死人面孔,这尚是第一次见到死人的面孔会有这样好看,就像睡着了一般。”
青衣汉子的一张面孔,的确不难看。
至少要比谈笑追魂尤胜唐这时候的一张面孔好看得多了。
谈笑追魂这时候的一张面孔,完全变成一张道道地地的死人面孔,白中透黄,黄中泛青的面孔,几乎比死人还要来得难看!
不过,这位全才堂主这时候的一张面孔尽管难看,但他到底还是一个活人,他显然还没有忘记他是一堂之主。
所以,两位锦衣护法尚未走近刑架,他已以灵巧快速身法,从青衣法子脸上撕下一张细薄精致的人皮面具。
那名蓝衣护法惊呼道:“是……金护法!”
谁说不是金护法,人皮面具后面藏着的,正是人妖金灵官那张姣好如处子的俊俏面孔!
花脸阎罗和谈笑追魂望了一眼,但也只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
因为人妖金灵官枉送一命,严格说出来,此刻室中诸人,差不多每人都有一份责任。
谈笑追魂喃喃道:“真没想到……”
令狐平仍然一声不响。
他当然不能表示他早已知道这名奸细脸上戴有人皮面具,刚准备离去时,他有心拿话点破,但想想不太妥当,只好忍住想弄清这名青衣汉子真面目的好奇心,话到口边又咽回去了。
结果,事有凑巧,他的好奇心还是获得了满足。
石室中突然沉寂下来。
人死不能复生,死了只好算了,但是,很明显的,人妖金灵官这一死,一切只是一个开始。
紧接着来的,还有更严重的问题。
因为这位人妖似男亦女,精于媚术,不但为龙虎帮主所宠爱,同时亦受那位大娘娘垂青。
那位正宫大娘娘不是别人,正是花脸阎罗之胞妹。
所以,人妖与帮主及娘娘之间的微妙关系,花脸阎罗可说比什么人都要来得清楚。
这位人妖一死,他将怎样向帮主和娘娘交代。
另一个严重的问题是,人妖是怎样落到敌人手中的?
是不是敌人已经来过谷中?
还是谷中已有了敌方之人?
不过,这一点令狐平是清白,因为令狐平自从太原回来,从未有过单独的行动,而且人妖刚才眼中也始终未对令狐平有过敌意。
令狐平虽然还不知道人妖与男女两魔首之间的暧昧关系,但这时他已看出花脸阎罗为难的神色,于是轻轻咳了一声,打破沉寂地道:“今天这件事,虽然是我们几人一时之疏忽,但如果张扬出去,终究不怎么好听,依本座之意,我看尤堂主最好还是将这张人皮面具,再替我们这位金护法戴回去,我想在座的几位,谁也不会为自己找麻烦,至于龙虎堂的那位郝护法,他显然并不知道抓的是什么人,为了稳妥起见,尤堂主等会儿过去招呼一下,要他少开口,当然更好了。”
花脸阎罗第一个点头道:“这主意不错,尤堂主快过去招呼一下,叫那驼子别提抓到人的事,只说在鹰岩附近发现敌踪就可以了。”
令狐平道:“顺便传令第三堂集合人手,加强戒备!”
花脸阎罗接着道:“是的,吩咐第三堂的值日护法,后山各处庄卡一律改变双班,一有动静,立即传报……”
遮马谷中,登时呈现出一片紧张气氛。
令狐平大为兴奋。
他所等待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能从谷中诱出人妖金灵官,并借以引起魔帮整个为之动摇,这显然是四奇士之一的手笔。
来的会是四奇士中的哪一位呢?
丙寅奇士上官亮应该撇开,其余的甲子、乙丑、丁卯等三位奇士,每一位都有可能。
他觉得为了欢迎这位奇士,似乎应该表现表现才对。
所以,在走出全才堂后,他向花脸阎罗建议道:“第三堂那位蔡堂主如今不在舵中,若以值日护法代行指挥之权,恐怕难收令出必行之效,不如由小弟暂驻该堂坐镇,比较容易统驭。”
花脸阎罗道:“这样岂不太委屈,也辛苦了你了?”
令狐平慨然道:“话不是这样说,小弟自从投入本帮,坐享高位厚禄,迄未有寸劳报效,也该出点力气了!”
花脸阎罗考虑了片刻,点头道:“好,那我们就一起到第三堂去一下吧!”
两位锦衣大护法到达第三堂时,谈笑追魂尤胜店刚才离去。
第三堂本月份的值日护法共有两名,一个姓鲁,一个姓奚,两人都是蓝衣护法。
这时两人正在堂中忙着发号施令,准备集合全堂各级护法,依谈笑追魂适才传来之指示,一方面加强警戒,一方面进行搜山。
虽然集合的号令尚未传达下去,堂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花脸阎罗走进去当众宣布号令三堂暂交令狐平执掌之后,两名值日护法立刻停止活动,以待令狐平接事后重新安排。
令狐平送走花脸阎罗后,马上着手进行布置。
除召集命令照常下达外,他的第一道人事命令,是起用追命镖钱大来为他代掌第三堂期间之第一号副手。
然后,他调出全堂的花名册,将各级分编为两大队,以鲁姓蓝衣护法和奚姓蓝衣护法为两队之领队。
两队以“龙”、“虎”为代号。
龙队担任人夜以后之警戒任务,虎队则于白天进行搜山工作。
虎队由追命镖钱大来指挥。龙队负担之责任较大,由他自己率领。
令狐平自告奋勇的第一个目的,实际上便是想藉此看看这座龙虎堂中的那本花名册。
刻下留在总舵中的各级护法,约为五百人左右。
外出的三百多人中,除了极少数奉命派去各地分舵之外,其余的两百多人,均未注明外出原因。
这两百人去了哪里呢?
在令狐平来说,这两百多人之行踪,如今已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这两百多人当然是随龙虎帮主去了中条山丐帮总舵!
令狐平编队之方式,是将三级护法现有之人数二一添作五,一队一半。
遇有零数,则归他这一队。
他这一队的护法人数是:蓝衣护法三十一名,青衣护法六十八名,黑衣护法一百四十二名!
换句话说,追命镖带领之虎队,只比他这一队少一名蓝衣护法。
大队之下,当然还得另编小队。
追命镖的那一队,由追命镖自己作主,龙队则由他分成七小队,其中五队负责五更巡防,两队留作预备队,以备随时支援紧急事故,如无事故发生,则留在堂中休息养神。
编队完毕,令狐平开始进行他这次自告奋勇的第二个目的。熟悉这座遮马谷的四周地形!
这是他早就想完成的一项愿望,只苦于一直没有机会,现在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带人到各处去查看了!
在这以前,令狐平所知道遮马谷,在形状上很像是一支带有长柄的熨斗。
那条羊肠小道是斗柄,内谷空地是斗碗。
所有的石洞,便是凿在那一片圆形的圆壁上。他曾经暗中留意观察,发现所有帮徒,平日出入总舵时,差不多都和他一样是经由那条熨斗柄般的羊肠谷道。而谷内像斗碗似的那一片岩壁,光滑如镜,高逾百丈,除了排列整齐的石洞洞门,几乎连裂缝也找不出一条来。
可是,这座神秘的魔谷,对外之通路不止一条,又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那些通路都开在哪里呢?
他想来想去,最后认为只有开在那条谷道内比较合理。
他猜想那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各道内,必定藏有无数秘密岔路,可以通向谷外任何一处。
现在,他才知道,他完全猜错了!
原来其中的一条秘道就在这座龙虎堂内。
这不由得使他登时想起了太原那座古塔!如果两者之间的原理相通,那么,极有可能每一座香堂,甚至几个重要魔头的居处,都有这样一条通往谷外的秘道。
这使令狐平大感泄气。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来日要想对这座魔谷加以围剿,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因为一旦感觉情势不妙,每个魔头都可以从自己住处,经由秘道向外逃跑,那时谁遏止得住?
这座龙门山,方圆不下百里,纵然有着百万大军,也不能挡住所有的出山孔道!
在前面带路的是追命镖钱大来。
出口就设在值日护法的值宿房内,在出口处,挂着一块粉牌,粉牌上写着两个大字:
“不懂!”
令狐平初见这两个字,的确有点看不懂。
不过,他接着又看到粉牌两边钉了两行钉子,钉子上吊着很多号牌,他明白了!
这是今天各卡上的切口。
大概是每个值班的护法,从这里出去时,记下切口之后,就得将本身的号牌拿出来挂在这些钉子上,这样,值日护法任何人正在外边当值,便不难一目了然,这倒是一个简单而周到的办法。
令狐平以锦衣护法兼代堂主的身份,当然用不着这样做。
走出秘门,是一段尚算宽敞的隧道。
这条隧道相当长,因此一点也不感觉到微微向上升起的坡度。
令狐平走在隧道中,心头不禁又生出另一个疑问。
在这样严密的防范之下,外人要想入谷,显然绝无可能,人妖金灵官是怎样被诱出谷外的呢?
他有点想不透。
隧道已经走尽。
追命镖钱大来接下一支铁把手,一道石屏,缓缓向一边移去。
石屏移开之后,仍然未见有阳光照射进来。
原来外面尚有一层障碍物。
那是一片浓密的千年古藤。
拨开这片像帷帘似的古藤,才获见天日。
除了追命镖钱大来,令狐平只带出三个人,两名蓝衣领队,以及那个发现人妖的青衣护法郝寿彭。
被称为后山的这一带地方,岩壁陡峻,天险自成,站在高处往下探望,深不见底,令人胆寒。
令狐平自忖就没有这种本领能从底下攀登上来。
就连四奇士是否真能做到这一点,他都深表怀疑,也就基于这层原因,更激发出他的好奇心。
他向追命镖问道:“鹰岩在哪里?”
追命镖手一指道:“从这里过去,大约要走三里才能看到。”
令狐平点头道:“好,你在前面领路,我们过去看看!”
于是,一行沿着一条高低不平的山路,向东北方继续走过去。
令狐平纵目四眺,将附近之地形,暗记于心。
不消片刻,鹰岩到达。
令狐平转身回头问道:“郝护法是在什么地方发现那名奸细的?”
郝寿彭指着三丈开外的一排石笋道:“就在那排石笋的后面。”
令狐平示意众人站在原处,真气微运,足尖一点,腾身向那排石笋飞掠过去。
他停落在其中最高的一根石笋上,仔细打量着附近的形势。
他再次发现这种地方会有敌踪出现,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他真怀疑姓郝的这家伙说的是否是实话。
因为这排石笋的下面,也是一片悬崖,一个轻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任意上下。但是,人妖就是从这里被捉回去,又是铁一般的事实,他踟蹰了片刻,一点头绪也没有,只好又退了回来。
追命镖钱大来道:“护座可有什么发现?”
令狐平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想可能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追命镖钱大来道:“如果是断魂涧那边绕过来的,断魂涧那边的桩卡,应有警讯发出才对,可是那边的值勤护法,却说一直未见任何异状。”
令狐平冷笑了一下道:“要给他们看到,人家也不会深入到这边来了。”
一名值班的青衣护法就站在不远的一块巨石上,追命镖招手将那名护法喊过来问道:
“张护法来了多久?”
那名张姓青衣护法道:“卑座轮的未对班,已经来了大约半个多时辰。”
追命镖钱大来道:“这段期间,张护法有没有发现什么动静?”
张姓青衣护法摇头道:“没有。”
追命镖钱大来道:“好了,你去吧!”
然后他转过身来,望着令狐平道:“护座还要不要再到断魂涧那边去看看?”
令狐平点头道:“去看看也好。”
从断魂涧转了一个圈,仍无任何发现,天色快黑下来了,一行只得返回龙虎堂。
天色一黑,便由龙队护法负责,虎队的护法则各回住处休息。
这一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天亮之后,再由追命镖钱大来带领的虎队接班。
令狐平指派了一名护法去向花脸阎罗报告一切太平,然后就返回自己的住处,准备好好睡一觉,等天黑了,再接夜班。
秋云和忆娘已替他烧好热水,备下酒食。
令狐平吃过了饭,正想解衣就寝,忽然想起一事,于是又将秋云叫了进来,问道:“秋云,我们这座石洞,以前住的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不知道?”
秋云想了想道:“我记得好像是一位青衣护法。”
令狐平道:“就是那个死在本座剑下的毒马蜂宗一鸣?”
秋云忙说道:“对,对,一点不错,就是那个毒马蜂。”
令狐平道:“听说黄衣护法们居住之石洞,均有密道直通谷外,以备发生紧急事故时,作为脱身达命之用,这座石洞有没有这样一条秘道?”
秋云诧异道:“有啊!你不知道?”
令狐平大喜道:“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秋云惑然道:“如今外面这样太平,看它何用?”
令狐平道:“这个你且别管,你带我去看看在什么地方,以及告诉我它的开启之法就是了。”
秋云皱眉道:“这种密道从来也没有人使用过,里面又窄。又黑、又脏,说不定还会有蛇,我可不敢进去。”
“谁说要你进去?”
秋云叹了口气道:“那就来吧!”
她领着令狐平走出卧室,走至甬道尽端,按下一道枢纽,石壁上即现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她手一摆,哂然道:“请!”
令狐平束紧衣带,拔去降龙剑,凝一凝神,欣然弓腰向洞口跨了进去。
洞中果然脏得很,霉腐之味,令人欲呕,一个人若是为了逃命,也许不觉得怎样,平常钻进这种地方,实在不好受。
令狐平以剑尖探路,向前摸索而行,脚底下湿漉漉的,额顶不时碰上向下凸出的石块。
好不容易,方才走到尽头。
尽头的出口,像一个倒放着的茶壶嘴子,必须全身伏地,以手爬行,方能出去。
令狐平终于来到洞外,身上已经找不出一处干净的地方。
出口狭窄,也有狭窄的好处;人在外边,如果不仔细察看,根本就不会发觉到这个出口。
出口高下面的谷地,只两三丈深,这当然难不倒一个会武功的人。
在谷地上,是一片杂地,走出这片杂林,大概便是通往山下之路了。
令狐平只是想了解一下这种密道的底蕴,并非打算借此脱身,当然没有出林查看之必要。
于是,他又从密道中摸索着退了回来。
秋云看到他这种狼狈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是何苦?”
令狐平虽然知道这丫头已倾向于他,不会再去几个老魔面前搬口舌,但觉得仍是将事情说明白的好。
因此他便将今天龙虎堂抓到一名奸细的事,约略说了一遍。
秋云似乎有点不信,道:“什么?连你这位鼎鼎大名的浪荡公子,居然也会为了这样一件小事,而生了畏惧之心?”
令狐平笑笑道:“有道是:有备无患。谨慎并非表示胆小,一个人能谨慎一点,总不是什么坏事。”
转眼又过了一天一夜。
搜山结果,一无所获。
令狐平带领龙队护法担任夜间守备,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但到了第三天,情形就不同了。
这一天天亮后,令狐平交了班,回到住处,用过酒饭,刚刚朦胧入睡,便给秋云轻轻推醒过来。
令狐平一骨碌坐起,问道:“什么事?”
秋云有点紧张地道:“我……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龙虎堂一位蓝衣护法等在外面,他说希望能够立即跟你谈一谈,事态好像相当严重。”
令狐平听了,睡意全消,匆匆穿上衣服,便往外间走来。
等在外间的蓝衣护法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此刻照理说不该离开龙虎堂的追命镖钱大来!
追命镖钱大来的脸色,看上去相当苍白,就像昨夜轮值夜班的是他,不是令狐平。
令狐平可说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位素以沉稳见称的蓝衣护法,脸色有这样难看过。他马上预感到,如果乱子出在龙虎堂,这个乱子一定出得不小。
追命镖钱大来看到他走出来,很勉强地笑了笑道:“打扰护法,实属不该……”
令狐平一边紧着腰带,一边截口打断他的话头道:“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快说要紧事,是不是那边堂中又出了什么意外?”
追命镖钱大来道:“事出大了。”
令狐平注目道:“出了什么大事情?”
追命镖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害怕,连声音也似乎有点颤抖,挣了一下,才又说道:“刚才第二班护法到后山接班时,竟发现巡值第一班的二十五名护法,已全部分别死在各道桩卡上,无一活口。”
令狐平也不由得为之暗吃一惊,隔了好半晌,方接着问道:“你有没有去向宰父老护法报告?”
追命镖呐呐不安地道:“还……还没有,卑座不知道怎样说,也实在没有这份勇气,这件事……还……还……望护座做主。”
令狐平点头道:“这种事谁也料想不到,当然不会将责任全部加在你的头上。”
追命镖像是松了一口气,忙说道:“那就全仗护座担待了!”
令狐平接着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善后的问题,你得着消息之后,有没有马上赶到现场查看?”
追命镖道:“去看过了。”
令狐平道:“你看不看得出,他们都是死于那一类武功或兵刃?”
追命镖道:“这一点是卑座最迷惑的地方。”
令狐平道:“为什么?”
追命镖道:“因为二十多人的致命之伤,以及致命之部位,几乎全不相同,从各人伤口上看起来,其中有一半显系死于刀剑一类的利器,另一半则仿佛死于某种怪异的内家掌力……”
令狐平道:“这有什么值得迷惑的地方。”
追命镖道:“这无异表明了人侵的敌人不在少数,但经卑座指令众人分头搜索的结果,竟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未能找出来,来人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得手之后又从空中消失了一般……”
令狐平思索了片刻,皱眉道:“这一点倒的确令人费解。”
他跟着抬起头来道:“没有关系,你不妨去向宰父老护法据实报告,目前第三堂系由本座掌管,不论发生什么事,自有本座负责,掩瞒下去,总不是办法。我马上就赶去第三堂处理这件事,你放心去吧!”
第三堂那边龙虎议事大厅中,几乎变成了一所临时殓尸场。
二十五具死尸,一具不缺,分三排整整齐齐的摆列着;二十五张带着不同死状的面孔,使大厅中的空气,充满了阴森鬼气!
聚集在厅中各处窃窃私议的一些护法们,人人脸上均笼罩着一层阴影。他们直到看见令狐平走进来,方才开始显现出一丝丝生气。
死去的二十五名护法,计蓝衣护法五名,青衣护法八名,黑衣护法十二名,正如追命镖所说,各人身上的伤口,全然不尽相同。
这是不是表明来的敌人不止一个两个呢?
令狐平当然不会说出心中的疑问。
不一会,花脸阎罗和哈魔、辛魔都起来了,三魔见状自是震怒异常,但是却又无法将此事归罪于某一个人。最后还是由令狐平建议,决定由花脸老魔、哈魔、辛魔、追命镖,鲁姓蓝衣护法和奚姓蓝衣护法,以及他本人,共计七人,组成一支搜索队伍,立即前往后山仔细搜查敌踪。
结果,搜了整整一个下午,鬼影子也没看到半个。
可是,最奇怪的是,这一夜轮及令狐平值班时,却又什么事也没发生。
令狐平觉得这样发展下去,似乎有些不妙。轮到别人就出毛病,轮到他则太平无事,这无异使他在无形中蒙上了一层嫌疑,几个老魔头再笨,也不会觉察不到这一点,他想想不如还是先由自己提出来的好。
因此,他顾不得一连两夜无眠的疲累,破例参加了第四天的护法会议。
在会议上,他坦然说出他的想法。可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花脸阎罗竟为他找出一条连他自己也未想到的解释,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就代他洗脱了嫌疑。
老魔冷笑着说道:“这一点本座认为丝毫不足为奇,对方这样做的目的,正是为了想使你老弟蒙上不白之冤,好借此引起我辈之猜忌,为他们除去一大劲敌。如连点小小诡计也看不出来,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用再做人了。”
哈魔也跟着点头道:“我们当然不会上这种当,你老弟已两夜未睡,快回去安歇吧!”
令狐平这才放宽心,回到住处,洗个澡,上床笃笃定定的睡了一大觉。
等他睡到午后醒来,龙虎堂那边,又报销了十八名护法,与昨天那二十五名护法的遭遇完全没有两样,都是死在桩卡上,有的死于刀剑,有的死于某种奇异的内家掌力!
短短两天之中,送命者竟达四十三人之多,这实在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这样一来,整座遮马谷,登时变成了一座恐怖之谷!
龙虎堂中的那些护法们,几乎人人视后山为畏途,谁也不愿意出去白白送死,但帮今却又不得不遵。
于是,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有人开始逃亡!
等到两名龙虎领队发觉此一事实时,已逃去蓝衣护法两名,青衣护法三名!
三名青衣护法的名字很陌生,但那两名蓝衣护法却是令狐平的熟人,饕怪南宫求、餮怪百里光是也!
这件事几乎比连死四十三名护法还要令人吃惊!
如听任发展下去,其后果势将不堪设想,为谋求解决之道,乃又连夜召开锦衣护法会议。
同时召来“多刺蛾眉”阴小小、“天台蟹叟”古永年、“太白八指叟”萧人甲、第一堂堂主赵又同、第四堂堂主高仁智、第五堂堂主谈笑追魂尤胜唐等人,以便征询意见。
令狐平眼见魔帮已临土崩瓦解之兆,心中自然有着说不出的高兴。
但是,在另一方面,他心中的疑团,却并不少于几个老魔头。
第一,龙虎帮主带了那么多的人,其中包括有两名护帮长老,及一名锦衣护法,为何一去音讯杳然?
第二,这两天死去的四十三名护法,究竟是谁下的毒手?何以能做得如此干净利落?又是怎样去的?
而最令他不解的是,如果对方是四奇士中人,或是丐帮派出的高手,为何迄今未与他联络?
第一夜尚可说是没有机会。
但是,第二夜仍无动静,就使人不明白了。
第二夜,他曾亲自带了一小队护法,去到后山之后,他故意命大家散开,自己也远离行列,借以使对方有机会接近,可是,他这种做法,一点效果也没有,对方依然未见现身,甚至连话也没有传一句过来!
其中原因何在?
众人依次入席,坐定之后,会议开始,第一个起立发言的人,自然还是花脸阎罗。
花脸阎罗说明会议召开之目的后,随即遍询与会者之意见,问大家对近日这一串非常事故,有无有效之对策?
黄衣护法和各堂堂主,限于身份,当然不便先开口,而锦衣护法之中,除了一个花脸阎罗,只有三个人,哈魔、辛魔、令狐平。
绝情老魔生性不喜多言,要想他开口,比公鸡生蛋还困难。
天杀老魔呢?
这老魔倒是喜欢说话,只可惜从来没有自己的主张。他多半都是等别人想出主意后,再跟着说上一大篇废话,那些话其实说不说都一样。有这样的人坐在会议席,惟一的作用,就是能把会议时间拖得很长很长,而对会议内容,一点好处也没有。
而这一种人,身份往往又很高,他若是高兴说话,就是一连说上三天三夜,你也非得耐心听下去不可。
所以,推来推去,推到最后还是轮上了令狐平。
令狐平这一次实在也想不出有什么话说。
过去,他每次差不多都能想出一二个好主意来,让这些老魔上了他的当,还竖起拇指喊好。
而这一次,他什么好主意也想不出来,因为连他自己对事件之真相亦不明了,他当然不能真的站在这一边,设法与暗中那位神密人物对抗。
但是,处在这种局面之下,他又不能不说几句话。
于是他只好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依本座看来,敌人目前必然隐匿在后山某一不为人知之处,后山地势辽阔,搜索显非易事……”
贪逸恶劳,乃人之常情,他这样一说,三位堂主首先点头表示也具同感。
令狐平扫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所以,本座的意思,如今是敌暗我明,为避免再作无谓的牺牲,应以智取而不宜力敌。”
这种冠冕堂皇的说法,当然更合众人的胃口。
花脸阎罗忍不住问道:“老弟有何制敌妙计?”
令狐平本来只是信口开河,这时灵机一动,忽然想出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于是他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慌不忙地说道:“对付目前这批神出鬼没的敌人,本座已想到一条计策;这条计策听起来也许不怎么高明,但一旦实行起来,一定非常管用。”
众人都露出注意的神情。
令狐平缓缓接下去说道:“实行的方法简单得很,那就是从现在起,立即下令封闭所有通向谷外之秘道!”
众人面面相觑,花脸阎罗愕然道:“怎么说?封闭所有通向谷外之秘道?”
令狐平点头道:“是的,这样做有两层好处。第一,可使敌人无法再施其暗下毒手之伎俩,并可借此先行安定一下军心。第二,本座怀疑谷中已有内奸潜伏,这样做将不难证实是否确有其事,如果所有密道封闭之后,谷中仍有敌踪出现,即可证明本座所疑不假,那时便可以来个一劳永逸,一举加以肃清!”
众魔闻言,无不鼓掌叫好。
花脸阎罗连连点头道:“果然是个好主意,本座也怀疑帮内有人通敌,不意你老弟亦有同感,既然这样说,事不宜迟……”
壁上的云板,突然于这时发出信号。
花脸阎罗怔了怔道:“是娘娘派来的人!诸位请等一下,待老夫出去看看是什么事。”
老魔出去了一会儿,又回到议事厅中,紧皱着双眉道:“真是意想不到,咳咳……”
天杀翁哈冥年问道:“什么事?”
花脸阎罗先朝令狐平和谈笑追魂有意无意地飞一眼,方才慢吞吞地说道:“姓金的那小子,据报也失了踪。”
天杀霸道:“与饕怪南宫求和餮怪百里光合称邯郸三孽的那个金姓小子?”
花脸阎罗道:“是啊!南宫求和百里光两个家伙一走,就该提防这小子跟着开溜才对,可惜老夫一时没有想到这一点。”
令狐平暗暗好笑,这老鬼睁着眼睛说瞎话,居然脸皮红也不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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